“今晚全场的消费,由余小姐买单!”
恒频的音响里乍然传出刺耳的声音,livehouse的歌手停下演唱,带头为“余小姐”鼓掌。
喊话中的余小姐此刻正坐在svip卡座正中央,明灭的灯光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偶然偏头,脸颊两侧的头发滑落,惊鸿一瞥,模糊的黑暗当中也能看见清晰的五官。
余竟遥神情慵懒,手指轻轻敲打在皮质纹理上,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神秘又不失矜贵。
令人眩晕的灯光闪耀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滚油落入冷水,炸开了锅。
“余竟遥!
余竟遥!
余竟遥!”
女人勾勒出一个极浅的微笑,十分给面子地举起酒杯,一饮而下,余竟遥的行为落进了无数双眼睛中,本来就热的场子卷起多巴胺,众人纷纷举起酒杯畅饮。
群魔狂舞,欲望疯狂肆虐。
这里是欲望之都,这里的仁义礼智信无处遁形,叫人分不清人鬼蛇神。
任何微妙的情绪,都能够被无限放大,平日里忍让扮演的礼貌,在这里不堪一击。
“你这服务员怎么这么没眼力见,我这件衣服可是限量款!
弄坏了你怎么赔?”
角落里传来一阵小范围的骚动,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
夏祺安己经尽量躲避开涌动的人群,却还是不可避免被人狠狠撞上。
端着的托盘被掀翻在地,杯中昂贵的液体扬到空中,又全部泼洒在夏祺安的胸口。
洇湿白色衬衫,勾勒出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今夜原本不是他当班。
由于两人相撞力道太大,碎掉的玻璃渣狠狠扎进夏祺安的手背,渗出丝丝鲜血。
夏祺安没说话,低垂着脑袋,刘海遮住眉毛,看不清神色,只是显得有些阴郁。
小富二代越看夏祺安越不顺眼,横眉瞪目。
“说话啊,你哑巴了?
啧啧啧……看看你这浑身的穷酸样——能赔得起吗?”
“抱歉。”
夏祺安抿着嘴唇,看模样有些手足无措,两人在原地僵持片刻,周围的人渐渐察觉到不对劲,也没心思玩乐,周遭一小片的场子跟着冷了下来。
——一生爱看热闹的国人。
“小子,你知道你惹的是谁吗?”
有人火上浇油。
“我说陈家的小子,别太过了,给我个面子,散了吧。”
有人恬不知耻。
“就是就是。”
有人墙头草两头倒和稀泥。
无论旁人说什么,夏祺安始终垂头站在原地,脊背打得挺首。
像狂风摇曳中伶仃的一棵小树苗,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遥遥,遥遥……”“余竟遥!”
苏京墨凑到余竟遥身边,喊了半天没反应,最后实在没法,凑到女人耳边低声怒吼,却看见耳廓处隐隐约约的白色。
苏京墨撇撇嘴,一把抽出余竟遥的耳塞。
余竟遥转头,对上苏京墨的布灵布灵的卡姿兰大眼睛,满脸茫然:“怎么了?”
苏京墨蠢蠢欲动:“你刚才看见那边儿的服务员没,楚楚可怜的,湿身制服诱惑……”“而且我感觉他被经理带走的时候,好像还往你这边看了一眼。”
苏京墨轻轻撞了余竟遥的肩膀,似乎有些揶揄。
余竟遥强忍住困倦,笑着看向苏京墨:“怎么,看上了想带回去?”
苏京墨缩回去,像是想到了什么,脑袋摇成拨浪鼓:“我可不敢,我爸爸要骂死我的。”
说完她做贼心虚般环顾西周,随即挺首肩膀,郑重地拍了拍余竟遥的肩膀,扯着嗓子不知道在挑衅谁:“我今天偷偷出来的时候没被爸爸发现,妈妈在家帮我做掩护,放心吧!”
余竟遥伸手揉了揉苏京墨的脑袋,顺手将将有些凌乱的长卷发捋顺。
-员工休息室。
经理带上门,重重叹了口气。
“小夏,我记得今晚不是你值班。”
夏祺安慢慢用湿巾擦干衬衫上的酒渍,没说话。
是一杯颜色没那么深的莫吉托。
经理表情变得柔和,语气亲切:“幸亏我刚才及时赶到,好话说尽,才把你救出来。
这里的每一位客人,都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
夏祺安微微鞠躬,稍显局促:“谢谢陈经理。”
陈经理的手搭在夏祺安的肩膀,继续说:“这件事情客人表示不再追究了,但还是要赔钱。”
他轻轻捏了捏夏祺安的胳膊,“我知道你家里有困难……”“原本应该是吴起值班吧?”
“吴起……家里有事。”
夏祺安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避开陈经理的手。
陈经理闻言嗤笑:“他能有什么事儿?”
对上夏祺安探究的目光,陈经理意识到自己失言。
“你去给余小姐把酒送过去,她每次来必点,余小姐出手大方,小费少不了你的。”
-“苏京墨,我撤了。
你也少喝点儿,我在老地方等你。”
余竟遥感觉自己在卡座上坐了许久,看着时间差不多,撂下话准备走。
苏京墨急急忙忙放下杯子:“别啊,给你点的酒还没上呢,再等等。”
余竟遥紧急撤回一个起身。
“哦对,忘了。”
她边说边抬了下墨镜。
苏京墨:“你戴墨镜干什么?
别让你后妈的狗仔找不到你。”
苏京墨边说边上手摘下墨镜,正对上余竟遥泛红的眼睛,吓得手一抖,连忙撤回一个墨镜。
“你眼睛怎么回事儿?
你后妈又欺负你了?!”
“她哪儿会明着欺负我啊,人家在我那便宜爹面前形象好着呢,我就是最近赶论文,成天对着电脑太累了。”
余竟遥安抚性地拍了拍苏京墨的手背。
“小姐,您的酒。”
夏祺安还穿着那身白衬衫,弯下腰,只是将杯子拿下托盘的时候,手掌微微颤抖,眼见着就要打翻在地。
余竟遥伸手去扶,一把握住夏祺安的手。
短暂相触,夏祺安忍不住“嘶”了一声,余竟遥看到夏祺安手背上缠绕的绷带,在按压下印出血痕。
“抱歉,你没事吧?”
余竟遥松开手,接过酒杯。
夏祺安握住受伤手的腕部,只是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恰如其分露出手肘蜿蜒的青筋。
和被刺激到的,盈满在桃花眼即将溢出来的,潋滟的生理泪水。
夏祺安点到为止,转身退下。
苏京墨啧啧称叹:“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都按出血了。”
余竟遥很少怀疑自己。
但是……她刚刚真的有碰到纱布吗?
-“夏祺安你有病吧!”
夏祺安刚送完酒回到休息室,迎面就撞上挥过来的一拳头。
他对此视若无睹,偏头躲过。
夏祺安淡淡开口:“吴起,你今晚家里不是有事吗?”
吴起闻言大感荒谬,情绪有些激动:“我怎么不知道我今天家里有事儿,夏祺安,昨天不是你求着我跟我换班的吗?”
“你……你……”吴起一时有些气急,说不出话,他自知打不过夏祺安,深吸了一口气:“夏祺安,我知道你平时话少,心思深,但我觉得你心不坏,但你做人不能这样,你自己闯的祸,凭什么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夏祺安闻言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包,背在肩上准备抬脚就走。
他的时间宝贵,不想在不清不楚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说出来挺无情的,但是有情饮水饱这种话,他向来瞧不上。
吴起还等着夏祺安惊慌失措地给自己道歉,然后问自己什么情况,结果夏祺安转身就走。
吴起恼羞成怒:“你以为陈经理是什么好人吗?
他现在对你好,你闯的祸要我替你赔钱,他之前对别人也这样!
他这是把你当成盘子上的一盘肉,给人送出去之前,说不定自己还想着找机会先尝尝!”
夏祺安顿在原地。
吴起见状乘胜追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他就是个拉皮条的,讨好人的时候,先想想那些钱够自己的精神损失费吗。”
吴起心里满是怨怼:“人穷得连脸都不要了……”夏祺安:“你说的别人,是你自己吗?”
夏祺安转身,露出极浅的一个笑:“他之前为了讨好陈家,把你送到陈氏集团总经理的床上,之后被总经理家里的正主发现赶了出来,你把所有财产都挥霍了,走投无路只能回到这里,还要忍受陈经理对你的骚扰。”
“我说的对吗?”
吴起被嘲讽到说不出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夏祺安没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人身上,他下意识抚了手背上的纱布,血痕己经干涸:“我并没有让人替我背锅,你最好动动脑子想想,到底是谁在中间两头哄骗吃油水。”
吴起半天只憋出了一句:“……你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留给吴起的只是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
吴起大喊:“他现在既然能牺牲我讨好你,等你以后没了价值,你也会沦为我这个样子!”
夏祺安恍若未闻,再次摸上手背,狠狠按压下去,逐渐愈合的稀碎伤口再次崩裂,渗出血点。
他心里清楚,有了目标的人,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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