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白石乡1990年夏末,十五岁的我攥着皱巴巴的初中毕业证蹲在屋檐下。
父亲吧嗒着旱烟,火星在暮色里明灭:"跟宏义去学泥瓦匠,总比在家吃闲饭强。
"瓦当滴落的雨水砸在脚背上,混着新翻泥土的腥气,我盯着墙根处搬家的蚂蚁,突然觉得自己也像粒被命运揉进砖缝的沙砾。
大巴车在盘山路上颠簸了两天一夜,帆布窗帘被热风掀起角,露出外头青灰色的山峦。
王宏义的汗衫早被盐霜腌出地图,他突然用刀柄敲我膝盖:"到了,白石乡。
"车停在土路上时,日头正毒。
脚下的砂石路像撒了把碎玻璃,踩得人鞋底发烫。
抬眼便是澧水河,浑浊的河水裹着枯枝奔涌,对岸的吊脚楼像串悬在山腰的火柴盒。
王宏义踢了踢我后脚跟:"发什么呆?
帮厨的丫头在老楼等你。
"老办公楼是栋两层木楼,楼板踩上去吱呀作响。
二楼走廊尽头的厨房里,穿碎花布衫的姑娘正踮脚够梁上的竹篮,麻花辫梢扫过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
听见动静,她转身时竹篮里的土豆滚了两颗,在土灶前的青石板上骨碌碌打转。
"是小川吧?
"她蹲身捡土豆,腕子上的银镯子碰出清响,"我叫王叶梅,你们喊我叶子就行。
"抬起的脸被灶火映得发红,单眼皮的眼睛弯成月牙,鼻梁上还沾着点面粉,像落在雪地上的梅瓣。
这是我头回见着比我大的姑娘。
工地上的男人总说"女娃娃家别沾泥灰",可叶子搬起二十斤的面粉袋跟玩似的,切土豆丝时菜刀在案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
我蹲在灶台边帮她添柴火,看她往沸水里撒把野山椒,红油翻涌间飘出腊肉香,比家里过年的臊子面还勾人。
"多吃点,长个子。
"开饭时她往我搪瓷碗里多舀了勺肉片,肉片在酱油汤里晃荡,映着她围裙上的碎花。
隔壁桌的老张挤眉弄眼,筷子敲着碗沿唱:"小川吃独食,媳妇藏灶窝。
"我呛得直咳嗽,叶子却像没听见,转身又给我添了勺米饭。
暮色漫进木窗时,叶子端着木盆去河边洗衣。
我抱着空水桶跟上,看她把衣裳浸进水里,棒槌起落间溅起的水珠沾在脚踝,在夕阳里泛着金箔似的光。
澧水河在脚边流淌,带走几片泡发的梧桐叶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