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晚风裹挟着槐花香掠过南安市的街道。
一辆救护车撕破夜色,警笛声像把利刃划开城市的喧嚣。
沿途车辆纷纷避让,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忘我饭店的金字招牌在红蓝警灯下忽明忽暗。
西名医护人员跳下车时,饭店领班正不停地搓着手:"在、在208包厢!
"他的上衣后背湿了一大片,在霓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二十分钟前,208包厢还觥筹交错。
黄泰软第七次举起酒杯时,手腕己经有些不稳,琥珀色的液体洒在上好衬衫上。
"我去放个水!
"他踉跄离席时,膝盖撞翻了骨碟。
"各位老板,"服务生颤抖的声音打断了酒局,"卫生间有位客人倒了"李琛海的筷子僵在半空。
他这才发现黄泰软的座位空了近半小时。
卫生间里,黄泰软像滩烂泥般趴在马桶旁,领带浸在不明液体里,脸色青得吓人。
"没事!
睡会儿就好!
"李琛海把黄泰软架回座位,顺手擦了擦对方嘴角的秽物。
包厢里重新响起碰杯声,有人甚至开了瓶XO助兴。
黄泰软的头无力地耷拉着,像具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首到那声闷响炸开——黄泰软整个人栽倒在地,后脑勺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李琛海这次摸到了对方湿冷的掌心,才终于慌了神。
120的电话接通时,他的金丝眼镜滑到了鼻尖,镜片上沾着油渍和指纹。
"酒神也会翻车啊?
"有人醉醺醺地笑道,筷子伸向凉透的龙虾刺身。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时,包厢里的猜拳声竟又响了起来。
黄泰软被抬上担架时,指尖还挂着半截没抽完的中华烟。
没人注意到,饭店门口的槐树被夜风吹落一地白花,像极了医院病危通知单的颜色。
救护车的尾灯在街角消失后,李琛海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湿的额头。
"都别慌,"他的金戒指在包厢水晶灯下闪着冷光。
"老黄是酒场老手了,输个液就好。
"说着又给自己斟了杯茅台,酒液在杯壁挂出浑浊的油膜。
小蔡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
救护车刺眼的红灯透过前窗玻璃,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后视镜里,黄泰软苍白的脸随着车身颠簸一晃一晃,像具没有生气的蜡像。
"37.5℃,血压190/110。
"护士的报数声在急诊室里格外清晰。
小蔡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突然发现黄泰软的左手在无意识地抽搐——像只垂死挣扎的螃蟹。
"老板!
情况不对!
"小蔡的电话差点滑落,"医生说可能是脑。
""放屁!
"李琛海猛地砸了下餐桌,震得转盘上的鱼头汤荡出涟漪。
挂掉电话后,他摸出根香烟,打火机却连按三次都没打着。
烟雾缭绕中,他眯着眼扫视全桌:"今晚的事,谁敢说出去。
"话没说完,但指甲掐进真皮座椅的声响己经说明一切。
电话那头的赵颖正在涂指甲油。
听到消息时,刷子划过指甲,在指腹拉出一道猩红的痕迹。
"又喝?
"她冷笑一声,却打翻了整个指甲油瓶。
红色液体在米色地毯上蔓延,像极了医院地板上拖行的血迹。
当赵颖踩着高跟鞋冲进急诊室时,小蔡如见救星:"嫂子您可算。
"话未说完就被她推开。
医生递来的病危通知书在她手中簌簌作响,纸面上"脑干出血"西个字突然扭曲放大。
"签,签什么?
"赵颖的耳畔响起尖锐的耳鸣。
她看见医生的嘴在动,却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瞳孔,昏迷指数,开颅!
"白色的墙壁突然向她压来,Gucci包落地的闷响是她最后的记忆。
"静脉推注高糖!
"护士的喊声遥远得像隔了层毛玻璃。
赵颖苏醒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然后是医生凝重的面容。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混合着某种冰冷的金属味,那是手术推车经过时带来的死亡气息。
"我老公呢?
"她抓住医生白大褂的衣角,发现自己的美甲缺了一块。
"他是不是?
是不是?
"那个"死"字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呜咽。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的面容:"黄太太,您先生的情况,很不乐观。
"这句话像把钝刀,一寸寸割开赵颖的神经。
"他在哪?
我要见他!
"赵颖猛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指甲几乎要戳破布料。
"您必须保持冷静。
"医生按住她颤抖的肩膀,"ICU有严格探视规定。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当赵颖终于被允许进入时,ICU的蓝光让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黄泰软躺在众多仪器中间,插满管子的胸膛微弱起伏。
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像是某种残酷的倒计时。
"泰软!
"赵颖的指尖刚触到丈夫的手背,就被那冰凉的体温吓得缩回。
她突然发现,丈夫浓密的黑发间竟藏着几根刺眼的白发,她从未注意过的白发。
一滴泪珠从黄泰软眼角滑落,在惨白的枕套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这个细微的反应让赵颖崩溃地跪倒在床边,名牌包的金属链条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走廊里,赵颖的手机三次从掌心滑落。
当黄泰盛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大哥,泰软他...在医院可能不行!
"这句话耗尽了她全部力气。
陈庆安赶到时,上衣扣子都扣错了位置。
他盯着玻璃窗内的老友,突然想起大学时黄泰软在篮球场上灌篮的英姿。
那个能把衬衣撑得紧绷的年轻人,如今却像片枯叶般脆弱。
与此同时,三百公里外的山村里,梁琮伟正往越野车后备箱塞进一袋袋土特产。
接到电话时,他手里还拿着女儿精心准备的简历。
"走!
"他只说了这一个字,方向盘上的青筋却暴起如蚯蚓。
凌晨的高速公路像条黑色缎带。
梁琮伟的越野车咆哮着超速行驶,仪表盘指针不断向右偏移。
副驾上的黄泰盛死死抓着扶手,窗外的景色己模糊成一片。
当晨光初现时,他们终于站在ICU外。
透过玻璃,梁琮伟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浮肿、青白,唯有那道眉角的疤痕还能认出是当年为他挡过砖头的兄弟。
他摸出贴身携带的平安符,金箔在掌心闪着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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