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大作,闪电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光,把冒雨前行的苦差事渲染成了恐怖故事。
官道上,一群捕快穿着蓑衣,提着灯笼。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左手都紧张地放在腰间的刀把上,随时准备抽出白刃。
而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几个人穿着黑色风衣,撑着雨伞。
为首的人叼着香烟,左轮手枪在食指上环绕,优雅的步伐像是在应和着雨点。
“整个县城一级戒备,实在是少见呀。”
为首的人叼着香烟,不疾不徐地说着,目光却盯着官道上跃动的灯火。
“陈家一家七十三口尽皆丧命,只一周的时间,所有的尸首都己经白骨化了。
更诡异的是更夫报案时说,大门很诡异,烂的不成样子,像是搁置了上百年,轻轻一碰就倒了。
地面上的蒿草也有一人高,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负责收集信息的队员面色凝重,他们也只是恰好路过这个小县城,没想到遇到了这个案子,整个县城封锁,只准进,不准出。
“你们觉得呐?
如此密集的杀戮,像不像生花道的手笔?”
为首的人声音不疾不徐。
“不太像,生花道只是需要人皮,他们作案后案发现场只会留下苍蝇和腐肉,而陈家的案子显然和他们的风格不符。
而且这个国家的特性是饥荒,他们只需要像秃鹫一样等人饿死就好,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错,有长进。
待会散开点,别让这群捕快折在这了,都挺不容同意的。”
官道上的灯笼在拐了一次弯后就来到了一处住宅区,这里地理位置偏僻,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但都是三进院往上的大户。
案发地陈家就在此处的一隅。
“都机灵点,这事透着蹊跷,最近几天到处有人丢孩子,指不定有什么联系。”
捕头黄虎死死地握着佩刀。
“头儿,我这一路上一首感觉后背凉凉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看着我们,我是想别真是地府的鬼怪上来勾的魂……”黄虎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毕竟这鬼天气的被拉出来查案,任谁都心慌。
而且现在士气低落的很,若到时候真遇到情况,这就是一支不战而退的溃兵。
当然,他也注意到了,确实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自己,而且不止一个。
但那又能怎样,自己一个小小的捕快,大人物的一个喷嚏对自己来说都算是雷霆暴雨,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
“别乱想,要真是鬼怪行事,根本轮不到更夫发现。
而且我们也只是探查,到时候都机灵点,真有情况就撤。”
“头儿,我们这可就你一个有赐福,你可得护着我们点。”
黄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这群捕快,都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真有情况自己还是要尽力护他们周全的。
“到了,别散开了,两两一组,背靠背行进。”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陈家宅邸像是一只病态的巨兽,匍匐在黑夜里。
那幅原本熠熠生辉的牌匾此刻歪歪斜斜,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一群人在一进院里徘徊,从几个仆人的尸身上迈过去。
这次的命案没有腐臭,但却比任何一次出队还要紧张。
在简单侦查后,所有人的目光看向通向二进院的拱门,在黄虎的示意下,捕快们开始向拱门靠拢。
拱门半掩,黄虎用刀鞘慢慢挑开,豆大的雨点打在刀鞘上,让黄虎挑刀的手微微发颤。
终究,那扇门被推开,一阵窸窣的铃铛声搅动着雨水,就在他们面面相觑时,门后黑暗处一只枯槁的手伸了出来,没等黄虎做出反应,一个小捕快就被拽了进去。
撕心裂肺地惨叫声瞬间从漆黑一片的二进院内传来,但几个呼吸后,那声音又戛然而止。
现场,只剩下暴雨的寂静,和众人震耳欲聋的沉默。
那是什么东西?
小捕快们虽然都没有赐福,但年轻眼神好,他们都看见甚至看清了那只手。
像是老树的根茎,却有手指和关节。
像是干尸,却又有超过认知的长度。
片刻,二进院内传来瘆人的声音。
“头儿~带大家进来呀,这里很安全~”像是被踩着嗓子的鸭子,声音带着瘆人的撕裂感,在这雨夜格外刺耳。
原本他们还想着仗着人多冲进去看看,但当这怪异的声音传来后,除了黄虎,所有人的只剩下一个念想。
逃!
但藏在二进院里的东西并不愿意放过他们,更多的手从黑暗里伸出来,向众人抓去。
黄虎反应过来,抽出佩刀,一抹古朴的杀气从刀尖跃出。”
登州戚氏岳家军,铸刀初成姓为记!
“黄虎急声默念,原本宽厚的佩刀变成了狭长的腰刀。
他腕间转动,仿佛有千百人在其身后同时完成挥砍的动作,齐心之力,众志成城。
一刀挥下,所有伸出来的手臂瞬间被斩断,怪异的嘶嚎声旋即在二进院的黑暗中传来。
“头儿~我痛啊,我痛啊!”
现在的状况己经超过了黄虎的认知了,腰间的戚家斩倭刀主要是对付活物的,可二进院里的东西到现在连全貌都没看见,而且从两次出手来看,位阶应该在自己之上。
再拖下去,只怕都得折在这。
“撤!”
所有人转身向外奔逃,黄虎则以斩倭刀断后。
但显然院子里的东西并不想让他们那么轻松地逃走,震耳欲聋的钟声开始在耳边回荡。
一股风裹挟着干燥的气流从二进院内喷涌而出,不知是不是错觉,黄虎发现自己的身躯在快速干瘪,像是有人拨快了时钟,自己在加速衰老。
死定了,这是黄虎内心的想法。
可在下一秒,他发现周围的雨点好像停滞在了半空中。
是走马灯吗?
还是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五个身着黑色风衣的家伙在款款走来,他们把雨伞当做手杖,周围的雨点己为他们而静止,风也在此刻屏息。
“还好赶上了,没想到,是一个有”奇境“的破序妖。”
黑马“,把人都搬出去。”
他瞥了一眼黄虎的腰刀,饶有兴趣地喃喃道,“”武门“,与兵器有关的路径?
很冷门的路径呀,看样子强度远低于同阶,再晚出手一秒,这些官兵恐怕都要交代在这。”
叫黑马的人风衣一卷,像是魔术一样,黄虎等人消失在了原地。
为首的男人双手插兜,自信地走入二进院。
“我倒要看看,是你这盗版的”一日三秋“厉害,还是我这正版的”刹那芳华“更胜一筹。”
院内,一棵挂满了祈愿铃铛的枯树立在正中央,它的枝条像是经历了某种疯狂的实验,狂野地向西周延展。
可如果仔细观察,那树干分明是一只只干枯的手臂,以冲锋的姿态指向捕快们原来的位置。
而粗糙的树皮,则是干瘪的人皮。
“树”察觉到了有人靠近,试图防御,可无论它怎么挣扎,枝干像是缺乏润滑的老旧齿轮,只有嘎吱声。
一切都被静止了,哪怕是最自由的风。
男人走近,拨弄了一下树上的铃铛,清脆的声音像是夏日的蝉鸣。
“代表美好祈愿,为人们祈祷长寿和姻缘的你,怎么就成了夺人阳寿的破序妖?”
他把手贴在树干上,默默念诵着。”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当最后一字说完,似乎有人按下了倒带键,所有的树枝在向内收束,雨滴向上奔腾,地底中涌出一大堆象征姻缘的红线,它们缠绕着树干,向下拖拽。
原本三米多高的树木也开始快速收缩、变矮,最终成为一棵小树苗,静静地躺在泥土里。
“怎么又是破序妖?
还以为能遇到大案子呐,白高兴一场。”
被叫做”黑马“的青年盯着满园的白骨怏怏地说着。
“大案子?
你知道大案子意味着什么吗?
破序妖没有太高的灵智,一切行为基本上都是最原始的本能。
若真是报复社会的无忧者,死去的普通人恐怕就不是一家一户那么简单了。”
领头的”車“略带责备地说道。”
黑马“缩了缩脖子,但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呀車哥,我刚才听到了,这个破序妖模仿人声,他是有灵智的。”
“有灵智?”
”車“疑惑地望向”黑马“,“你确定?”
”黑马“指着自己的耳朵,“車哥,我可是老千,耳朵灵着呐。
你不信问”炮哥“,他上次在房间里碎碎念,说您不按时发工资,我都记得呐。”
“哦?
是吗。”
”車“眉毛一挑,望向一旁人畜无害的胖子。
“車哥,你别听他瞎说。”
一旁的胖子冲过来,捂住了黑马的嘴。”
車“并没有理会他们瞎胡闹,他轻轻一跳,跃上墙头,目光深邃,望向陈家的邻居,隔着围墙,勉强能看见有两个房间亮着微弱的灯火。
“有意思了。”
他又跳了下来,“这家的档案有吗?”
“有的!
贺家,现任家主贺年,十七岁……””黑马“突然停下,掏出怀表,“还有十分钟,这家伙就十八岁了。
这人没有首系亲属,档案上是都去世了。
家里只剩下管家和几名长工。”
”車“沉思片刻,缓缓说道,“黑马,你不是想要大案子吗?
从现在开始,你想办法盯紧这个邻居,摸清楚他的底细。”
“啥?
車哥,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和一堆上了年纪的长工嘛,我留下来盯着他们干什么?”
”黑马“有些不情愿。
“普通小孩?
上了年纪的长工?
有灵智的破序妖最终只屠杀了七十三个人,领域甚至压缩在二进院这个不足一百平的空间内。
你觉得是破序妖仁慈不想呐,还是说有什么东西让它心生畏惧不敢想呐?”
”車“的话点醒了黑马,立功的机会来了。
“好,我留下!”
雨夜,黑马走到府衙外,袖子一甩,黄虎等人凭空出现。
这手法就像是牌局上的千手,让人永远捉摸不透骰盅下到底传来了怎样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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