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雨把柏油马路泡成一面黑镜,我蹲在玲珑阁后巷的配电箱上啃煎饼果子。
油渍在塑料袋上晕开牡丹花纹,和三百米外拍卖行鎏金大门上的缠枝莲遥相呼应。
"最新鲜的碧螺春要配虎跑泉,第三道茶汤的温度必须控制在87度。
"蓝牙耳机里传来管家福伯的碎碎念,"少爷您确定要穿那件..."我咬断酥脆的薄脆,看着劳斯莱斯幻影碾碎水洼里的霓虹倒影。
穿鸵鸟皮大衣的女人踩着15cm红底鞋踏进旋转门,她脖子上那颗鸽血红,正是三年前我从缅甸矿场随手捡的边角料。
"叮——"电梯降入地下三十米,青铜饕餮纹大门缓缓开启。
穿香云纱旗袍的迎宾刚要微笑,目光扫过我起球的帆布鞋时突然结霜:"抱歉先生,我们实行会员邀请制。
"我把煎饼袋子叠成方胜结塞进裤兜,金属邀请函在感应器上划出幽蓝弧光。
前台水晶灯下,镀金名录自动翻到最后一页——泛黄宣纸上浮现出朱砂勾勒的”陈“字。
"这...这是民国三十七年的预留席?
"妆容精致的接待员指尖发抖,胸牌上”高级客户经理Lily“的烫金字跟着颤动,"请您稍等,我需要请示...""等什么?
"纪梵希香水味混着龙舌兰酒气扑面而来。
穿星空蓝高定西装的青年晃着百达翡丽6002G,表盘上的月相图正映着我的煎饼油渍,"现在捡张邀请函都能混进来了?
"我摩挲着卫衣袖口磨出的毛边,想起今晨爷爷在越洋电话里的咆哮:"小兔崽子!
你要敢穿着那件破卫衣去拍卖会,老子就把你藏在瑞士银行的...""王少您这边请。
"Lily瞬间挂上甜腻笑容,蕾丝手套推开我面前的登记簿,"保安,带这位先生去普通等候区。
"拍卖厅穹顶的威尼斯水晶灯骤然亮起,十二幅敦煌复原壁画在鎏金框里流转佛光。
我坐在最后一排的备用折叠椅上,看着展台上那尊北宋官窑梅瓶被抬到九千万。
"接下来是临时增补的神秘拍品。
"拍卖师声音发颤,"唐代秘色瓷莲花盏,存世孤品!
"天鹅绒帷幕拉开刹那,满场倒抽冷气。
盏壁十二道冰裂纹在射灯下化作粼粼秋水,盏心那抹雨过天青色,恰似我童年打碎的那只茶盏——当时爷爷用它在故宫换了三件元青花。
"起拍价三千万!
""五千万!
"王少金丝眼镜后的三角眼扫过全场,"某些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零吧?
"人群发出压抑的笑声。
侍应生端着香槟塔从我面前经过,气泡在杯壁炸开的节奏,和二十年前伦敦佳士得秋拍现场如出一辙。
那时爷爷用半块虎符押了件西周青铜鼎,后来那虎符成了大英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九千万!
"王少扯开爱马仕领带,"给最后一排的兄弟送杯柠檬水,记我账上。
"哄笑声中,我接过磨砂玻璃杯。
冰块撞击声里,二楼贵宾室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清响。
穿月白长衫的老者撞开雕花木门,手中茶盏正与展台上的一般无二。
"一亿。
"我举起备用席的塑料号码牌。
死寂笼罩全场。
王少腕表的陀飞轮发出蜂鸣般的震颤,他扯着嗓子喊:"一亿一千万!
你账户里的钢镚够付服务费吗?
"拍卖师扶了扶金丝眼镜:"根据规定,我们需要验资..."玄墨玉牌落在乌木案几上的刹那,二楼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满头银发的拍卖行老板踉跄着冲下螺旋梯,唐装盘扣崩开两颗,露出锁骨处朱砂刺青——那是民国时期青帮的”下八将“印记。
"玄...玄武令?
"他膝盖砸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惊飞了展柜里的秘色瓷光晕。
王少腕表突然迸裂,钻石表冠滚到我脚边。
我弯腰捡起时,卫衣领口滑出的翡翠平安扣,让瘫坐在地的Lily发出窒息般的抽气声——上个月苏富比春拍,同料翡翠镯拍出2.3亿。
"查到了!
"助理捧着平板电脑尖叫,"王氏集团在开曼群岛的账户...被...被冻结了!
"王少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疯狂点击手机银行APP,屏幕上的血红提示像极了当年他家祖辈在澳门赌场签下的血契。
我抿了口柠檬水,冰块在齿间碎成三十年前他爷爷跪在陈家祠堂时磕掉的牙。
"陈...陈公子..."拍卖行老板捧着玉牌的手帕己被冷汗浸透,"当年我祖父...""民国二十六年,琉璃厂”移花接木“案。
"我指尖划过玉牌上的甲骨文,那些笔画正与他锁骨刺青的纹路重叠,"你们吴家欠的利息,该结清了。
"穿粗布衫的老者突然从阴影中闪出,他怀中锦盒里的青铜残片泛着诡异绿锈。
当他把残片贴近玉牌时,蟠螭纹路竟如血管般泛起红光,映出甲骨文中”龙脉将倾“的预言。
"小爷,三星堆新出的土腥味,把秦岭地宫的镇墓兽都惊醒了。
"老者声音像生锈的编钟,"您家地下室那五百件商周祭器...怕是镇不住了。
"我望着王少被保安拖走时蹭掉的鳄鱼皮带,突然想起今早爷爷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瑞士银行的明代宣德炉?
放心,我早拿去跟卢浮宫换《蒙娜丽莎》的展览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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