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凌晨三点的向日葵**陆之航推开玻璃门时，挂在门框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摘下被雨水浸透的眼镜，模糊的视野里涌进大片跳跃的色彩。
凌晨三点的花店亮着暖黄色灯光，带着水珠的绣球在陶瓷花瓶里簇拥成团，薄荷叶的清凉气息混着尤加利苦涩的木质香，让被咖啡因麻痹的神经突然打了个激灵。
"欢迎光临——"清亮的女声从花架后传来，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穿着墨绿色围裙的姑娘扶着腰站起来，马尾辫上沾着片玫瑰花瓣，"这位先生，我们打烊......"话音未落，店外炸开惊雷。
陆之航看着落地窗外倾泻的暴雨，默默把迈进店门的右脚收了回去。
衬衫衣角正往下滴水，在地砖上晕开深色痕迹。
他摸向裤兜想找纸巾，却掏出了皱巴巴的加班餐券——凌晨两点半过期的海底捞优惠券。
"要买花吗？
"姑娘忽然改口，抓起抹布擦拭工作台。
玻璃柜里躺着把银色花剪，刃口泛着冷光。
陆之航注意到她虎口贴着创可贴，指甲缝里嵌着青绿色苔藓。
"我......"他的喉咙被连续三十小时的代码摧残得沙哑，"避雨。
"空气凝固了五秒。
风铃在穿堂风里叮咚作响，冷藏柜发出轻微的嗡鸣。
林小满把抹布甩进水桶，溅起的水花惊动了水培玻璃缸里的小金鱼。
她弯腰从柜台底下拎出医药箱，翻出盒未拆封的感冒灵："要热水吗？
"陆之航看着递到眼前的马克杯，杯沿印着卡通向日葵。
滚烫的水汽蒸腾而上，冲开枸杞和桂圆干的甜香。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发抖，西装裤管紧贴着膝盖，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谢谢。
"他接过杯子时碰到对方指尖，温度差让两人同时缩手。
林小满转身去整理满天星花束，发梢扫过铜钱草盆栽，"喝完赶紧走，我要锁门了。
"陆之航望着她踮脚调整吊篮的背影，月光蓝的阔腿裤下露出白色帆布鞋鞋尖。
工作台上有本摊开的记账本，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夹着手绘的植物图鉴。
他突然瞥见角落里的透明冷藏柜，层层叠叠的黄玫瑰中间，有株向日葵突兀地支棱着。
"那个，"他指了指金灿灿的花盘，"多少钱？
"林小满的动作顿住了。
她转头打量这个浑身湿透的男人：皱巴巴的灰西装，领带歪在第二颗纽扣位置，镜片上的水痕让眼神显得格外迷茫。
像极了上周逃出宠物医院的那只落汤猫。
"那是非卖品。
"她抽出支洋桔梗插进花泥，"给客人准备的生日花束少配了主花，临时拿来充数的。
"陆之航抿了口甜得过分的姜茶。
热水滑进胃里，唤醒饥饿的知觉。
他想起冰箱里过期的三明治，会议室堆积的外卖餐盒，还有产品经理催命般的微信消息。
向日葵在冷柜里倔强地仰着头，花瓣边缘卷起细小的褶皱。
"我买了。
"他说。
林小满用花剪敲了敲铁艺花架："说了不卖。
""双倍价钱。
""听不懂人话？
"姑娘突然提高音量，正在打盹的虎皮鹦鹉扑棱着翅膀撞上鸟笼。
她抓起扫帚开始赶人："你们这些穿西装的都一个德行！
上周非要买我祖母留下的铸铁喷壶，上上周缠着要批发永生花当会议伴手礼......"陆之航被逼到门口，后背撞响风铃。
雨幕中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又呼啸而去。
他握紧马克杯，杯底的枸杞粘在釉面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圈。
"明天是我妈忌日。
"他听见自己说。
扫帚尖停在距他皮鞋两厘米的位置。
林小满的睫毛颤动如受惊的凤蝶，围裙口袋露出半截花艺铁丝。
她转身从冷柜取出向日葵，扯过牛皮纸利落地裹住花茎，丝带绕过手指打了个复杂的结。
"免费。
"她把花束塞进男人怀里，"但杯子要还我。
"陆之航站在屋檐下，看着卷帘门哗啦啦降下。
霓虹灯牌在雨水中晕染成光斑，"向阳花坊"西个字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他摸到花瓣背面用胶带固定的卡片，上面用荧光笔写着：明日特惠 满天星买一送一。
雨势渐弱时，二楼窗户推开条缝。
林小满咬着皮筋重新扎头发，看见那个黑色身影仍立在路灯下。
湿透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怀里的向日葵在雨幕中摇晃成温暖的光点。
她抓起手机拍下这个画面，发现取景框里多了只避雨的流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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