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开强的小学时光像一张被反复擦写的复写纸。
教室第三排靠窗的位置,他的课桌右下角刻着“透明人“三个字——不是别人欺负他,是他自己用圆规刻的。
班主任发作业时总会跳过他的座位,仿佛那里只摆着空气。
2008年冬天,父亲从废品站搬回一台联想天禧电脑,主机箱上贴着“ Pentium 4“的标签。
那是黄开强第一次接触键盘,他小心翼翼地在Word里打下“我的梦想“,却被突然跳出的“是否保存更改“对话框吓到首接拔电源。
那行未保存的文字,成了他童年最贴切的隐喻。
初中的计算机教室永远弥漫着静电吸附灰尘的气味。
黄开强总被安排在最后一排,那台显示器边角发黄的联想启天电脑。
当其他同学己经用Excel制作出精美的课程表时,他还在与智能ABC输入法搏斗——每次按下空格键,跳出来的永远不是想要的字。
“黄开强!
“计算机老师的声音穿透嗡嗡作响的主机,“全班就你一个人还没保存文档!
“他手忙脚乱地去点保存图标,却把可乐打翻在键盘上。
气泡在空格键下滋滋作响,像在嘲笑他的笨拙。
中考那天,黄开强却在考前激动的通宵不睡。
在炎热的夏天里,汗珠滴落在试卷上,黄开强看着眼前的考题,那些单元格像无数个嘲笑他的方格子。
成绩公布时,407分的数字在烈日下泛着冷光,刚好比普高线低3分。
市第二职业技术学校的报到日下着细雨。
黄开强抱着领来的深蓝色工装,在实训室门口撞见一个奇怪的男人——束脚裤配回力鞋,脖子上挂着五个不同颜色的U盘,像某种神秘的现代项链。
“新来的?
“男人蹲下来捡起散落的教材,露出腕上戴着的卡西欧计算器手表,“我是韩立,教计算机的。
“他的袖口沾着粉笔灰,在淡蓝色布料上格外显眼。
第一堂课,韩老师给每人发了一个银色U盘。
“这里存着你们未来三年的外挂,“他敲了敲投影幕布,粉笔灰簌簌落下,“从Word排版到Excel函数,包教包会。
“当黄开强把U盘插进3号机的USB接口,屏幕上跳出的第一个文档名叫《如何不做透明人》。
里面只有三行字:1.永远提前十分钟到机房2.把作业文件命名为“学号_姓名_日期“3.在键盘F和J键上贴凸点胶带韩老师的期中考核是创建一个学生信息管理系统。
“记住,“他敲着满是划痕的讲台,“数据不会说谎,但人会。
“粉笔灰从他被粉笔染黄的指尖飘落,像系统里被删除的记录。
黄开强熬了三个通宵,还是把关系表弄得一团糟。
凌晨西点的实训室里,3号机的主机嗡嗡作响,他绝望地按下F11,意外调出了Access的帮助文档——那里面有个韩老师手写的注释:“遇到困难时,想想你的数据想说什么。
“第二天展示时,黄开强的系统意外崩溃,却因此获得韩老师特别关注。
“有意思,“他检查着错误日志,被烟熏黄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你居然触发了SQL注入保护机制。
“那天晚上,黄开强在3号机的键盘缝里发现一块被遗忘的水果糖,包装纸上用蓝色圆珠笔写着:“继续。
“糖己经化了,黏糊糊地粘在透明包装纸上,像他尚未成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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