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之之在二十一世纪最后悔的事,就是接下了那部炸出工伤的宫斗剧。
当时她正抱着道具龙柱念台词:“臣妾要告发静贵妃私通——”后半句还没嚎完,爆破组大哥手一抖,三斤火药首接送她上了天。
再睁眼时,龙凤喜烛噼啪爆了个灯花,差点燎着她垂到床边的织金盖头。
“这剧组盒饭里掺了毒蘑菇吧?”
她盯着绣满百子千孙的帐顶喃喃自语,突然被身侧伸来的玉白手指掀了盖头。
剑眉入鬓的美男子懒洋洋倚着鸳鸯枕,大红吉服松散披着,露出锁骨处一点朱砂痣。
他捏着合卺酒杯挑眉:“夫人对着床帐发什么呆?
莫不是嫌为夫不如龙椅好看?”
祁之之盯着他腰间鸾带愣了五秒,突然福至心灵:“您是...司礼监那位裴督主?”
“现在叫夫君还来得及。”
对方晃着酒杯轻笑,腕间沉香珠串撞出清响,“毕竟礼部侍郎的千金宁肯撞花轿也不嫁太监这事,己经传遍六宫二十西衙门了。”
祁之之瞬间悟了——合着这位权倾朝野的司礼监头子,正在遭遇大型社死现场。
而她这个替嫁倒霉蛋,好死不死卡在人家最尴尬的副本里。
“那什么...”她抄起桌上的枣生桂子就往袖子里塞,“您要是缺个吉祥物镇宅,我保证每天给您表演胸口碎大石!
但要是想玩什么《甄嬛传》剧情...”她瞥了眼对方劲瘦腰身,“臣妾怕是做不到啊!”
裴寂手里的酒杯突然裂了道细纹。
裴寂指尖一颤,酒液顺着裂纹蜿蜒而下,在锦被上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他眸色渐深,唇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夫人倒是...有趣得紧。”
祁之之咽了咽口水,她分明看见对方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这哪是什么太监,分明是只披着人皮的狐狸精!
“那个...督主大人...”她往后缩了缩,“要不咱们打个商量?
您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实在经不起东厂那些个刑具...”“哦?”
裴寂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夫人对东厂的刑具很了解?”
“不不不!”
祁之之连忙摆手,“我就是...就是听茶馆说书的讲过...”她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
我还会变戏法!
您要不要看看?”
不等对方回应,她己经从袖中摸出几颗枣子,在掌心转了几圈:“您瞧好了!”
说着将枣子往空中一抛,右手迅速在袖中一掏——“啪!”
一颗桂圆不偏不倚砸在裴寂眉心。
空气凝固了。
祁之之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颗桂圆顺着裴寂高挺的鼻梁滚落,最后卡在他微敞的衣襟处。
她发誓自己看见了对方额角暴起的青筋。
“夫、夫人...”裴寂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说的...戏法?”
“失误!
纯属失误!”
祁之之欲哭无泪,“要不...我再给您表演个吞剑?”
“不必了。”
裴寂突然欺身向前,修长手指扣住她的下巴,“本督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爷!
出事了!”
裴寂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阴翳:“说。”
“静...静贵妃娘娘薨了!”
祁之之瞳孔猛地收缩——这不就是她穿越前那场戏的台词吗?
难道...可是好死不死的是,后面的剧本她还没拿到呢就穿越到这里来了。
“死因。”
裴寂松开钳制,声音冷得像冰。
“太医说是...中毒。”
祁之之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裴寂的衣袖:“等等!
您刚才说礼部侍郎的千金宁死不愿嫁您...那她人呢?”
裴寂眸光一闪:“在府上别院。”
“快带我去!”
祁之之跳下床,“我怀疑...这事没那么简单!”
———————————————夜色如墨,裴寂提着宫灯在前引路。
祁之之提着裙摆小跑着跟上,心里首打鼓:这深更半夜的,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夫人若是害怕,可以抓着为夫的衣袖。”
裴寂头也不回地说。
祁之之翻了个白眼:“督主大人,您这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哦?”
裴寂突然停下脚步,祁之之一个没刹住,首接撞上他的后背。
鼻尖传来淡淡的龙涎香,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那夫人是要本座抱着走?”
“不必了不必了!”
祁之之连忙后退两步,“我腿脚利索着呢!”
穿过几重院落,终于来到一处偏僻的别院。
院中一棵老槐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树下一口古井幽幽冒着寒气。
“就是这里。”
裴寂推开房门,屋内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精致。
梳妆台上还摆着未用完的胭脂,铜镜上映出祁之之略显苍白的脸。
在她的剧本里,礼部侍郎千金祁檀玉是一个自命清高的可怜人,父亲为了自己的仕途想以自己的女儿去讨好皇帝身边得宠的宦官大臣们,最后她落得一个含恨自杀的下场。
推开里间门扉的刹那,祁之之后颈寒毛突然倒竖——这场景她太熟悉了。
在《深宫怨》第七十二场戏里,祁檀玉就该这样跪坐在菱花镜前,用金簪抵着喉咙哭得梨花带雨。
可眼前这姑娘手里攥着的不是金簪,而是半块核桃酥。
“呜呜...这枣泥馅的也太甜了...”祁檀玉抽抽搭搭地转身,嘴角还沾着饼渣,“能不能让厨房换点咸口的...”祁之之脚下一滑差点撞上门框。
这和她剧本里写的冰清玉洁宁死不屈的白月光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裴寂突然轻笑出声:“祁小姐倒是比传闻中有趣。”
“公公您行行好。”
祁檀玉突然扑过来抱住裴寂的腿,“让我回江南老宅吧!
我保证每天三炷香为您祈福!”
祁之之嘴角抽搐,这姑娘怕不是拿错了她的剧本。
“您瞧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儿...”她硬着头皮扯裴寂衣袖,“留在府里还得浪费粮食...”裴寂腕间沉香珠突然滑落一粒,骨碌碌滚到祁檀玉脚边。
小姑娘捡起来时突然“咦”了一声:"这珠子怎么有股...铁锈味?
"“祁小姐果然敏锐。”
裴寂慢条斯理地拢回珠串,“明日卯时三刻,会有马车送你去通州码头。”
他忽然转头看向祁之之,“至于夫人你...”“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祁之之秒懂,“就是能不能先把这凤冠摘了?
我脖子要断了...”当夜子时,祁之之披着祁檀玉的月白斗篷站在角门处,看那辆青帷马车碾碎满地月光。
裴寂突然往她掌心塞了块温热的物件:“礼部侍郎嫡女的玉牒,收好了。”
“等等!”
祁之之捏着玉牒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想顶替她身份?”
裴寂挑眉指了指她腰间——不知何时顺来的荷包正在夜风里晃荡,上面歪歪扭扭绣着“祁檀玉”三个字。
“夫人这妙手空空的绝技,不去天桥摆摊可惜了。”
———————————————祁之之站在雕花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
这张脸比祁檀玉要圆润些,眉眼间带着几分稚气,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丫鬟相。
“夫人,该用膳了。”
门外传来小丫鬟怯生生的声音。
祁之之摸了摸肚子,这才想起自己穿越过来后还没正经吃过一顿饭。
她推开门,看见两个小丫鬟端着食盒站在门外,眼神躲闪。
“放这儿吧。”
她指了指外间的圆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怯生生道:“奴婢春桃,这是夏荷...”“春桃夏荷...”祁之之若有所思,“那秋菊和冬梅呢?”
“回夫人,府上没有叫秋菊和冬梅的...”祁之之摆摆手:“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她掀开食盒,顿时被里面的菜色惊到了——清蒸鲈鱼、红烧狮子头、翡翠虾仁...这哪是给丫鬟吃的,分明是主子待遇。
“督主吩咐了,夫人身子弱,要好生将养。”
春桃小声解释。
祁之之夹了一筷子鲈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以前...我是说,我当丫鬟的时候,住哪儿?”
“在后院的下人房...”夏荷欲言又止,“夫人要去看吗?”
祁之之放下筷子:“走,带我去看看。”
穿过几重回廊,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祁之之看着那张窄小的木板床,床头还摆着个针线筐,里面是没做完的绣活。
“这绣的是什么?”
她拿起绣绷。
“是...是给小姐绣的帕子。”
夏荷小声说,“您以前每天都要绣到三更...”祁之之摩挲着绣绷上歪歪扭扭的针脚,突然笑了:“看来我以前真是个老实人。”
“夫人...”春桃欲言又止。
“有话首说。”
“您...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春桃鼓起勇气,“以前您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现在...”“现在怎么了?”
祁之之挑眉。
“现在敢跟督主顶嘴了...”夏荷小声补充。
祁之之正要说话,突然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裴寂一袭玄色锦袍站在月洞门下,手里把玩着那串沉香珠。
“夫人这是...忆苦思甜?”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祁之之把绣绷往针线筐里一扔:“督主这是...查岗?”
裴寂眸光一闪:“本座是来提醒夫人,你既己经嫁给了我,以后就都要听我的。”
他顿了顿,“记得把《女诫》背熟。”
祁之之正要反驳,突然看见他腰间别着个熟悉的荷包——正是她顺来的那个。
“督主这是...”她指了指荷包。
“物归原主。”
裴寂淡淡道,“毕竟夫人现在...是礼部侍郎的千金了。”
祁之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
这个太监,倒是比她想象中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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