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首是黑色的吗?
也许孩童总是会问他们的父母亲这个问题。
而回答却总是不一致的,“是黑色的”,“先前还会变成白色”。
但这样的回答在他们长大成人后便没了意义,因为他们要习惯天黑的日子,天黑前的那些传说只能是些给幼儿听的童话。
其实现实也像是童话,劳动者似乎终有所得,每当黑天空上有流星划过,便就有人的梦想成了真,人们都讲,这是给奉献者的嘉奖。
这属实不错,起码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首到成圆觉得天空似乎低了些。
天空其实不应该变低的,至少变低的时候,有什么什么专家会发现它,然而社会上现在什么关于它的声音都没有,像是古时候的人怀疑星月坠落,反被称作无谓地担忧,倘若成圆肯说些什么,那他多少是不正常了。
成圆也希望自己是出了错觉,然而他却又坚定了自己的先前认知。
这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这个世界的人都会做梦,都能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也迄今为止没有存在没有梦的人,自然就没有人能够想象出无梦的感觉。
成圆起初觉得无梦是很奇妙的,它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从你的时间中抽走了一点,你便永远地失去了那一点时间,连点想念也不能有,缺的地方就空落落地,只能用黑色来填充。
而当这样的缺失越来越多,成圆便就越来越怀念有梦的时候。
有梦的人当然也同样地失去了这一段时间,然而他们还尚且有着一道安慰的糖果,至少他们还有梦做。
成圆没有彩色的梦境来回味,乏味的虚无阻止了他的大脑对挽回过去的一切尝试。
“我最近不做梦了。”
成圆对医生说。
医生先是看了看他的脸,再翻了翻病历,又确定了他是最后的一位病人,便叹了口气,“您描述一下不做梦是什么感觉。”
成圆望了望天花板,“是那样的一种感觉,就是......就是像这天花板一样”,他手指朝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唯一与之相关的是来自之后的我的一个感觉,感觉我应该有这一段记忆,但,——就像刚才说的,那里没有了,什么也没有。”
“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吗?
您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其中有自己的一点存在。
就好像有时候,在回想那段记忆时,总会莫名地联系到自己。”
“我不清楚。”
如果是在医生说之后,再想想的话,那的确似乎有自己的形象若隐若现,然而在更早之前呢?
他不清楚,因为他似乎没有那点必要去想起自己,因为那时连让他站立的地方也不存在。
“您可以之后仔细回忆一下。
假如今晚又出现了类似的情况,那您可以在醒来后就努力让自己用各种方式去记录那段时间里,梦里面发生了什么。”
成圆便在医生的目送中离开了诊室,他认真地想着医生的建议,而没注意到医生己经关了电脑,起身准备离开了。
他是如此专注,在走出医院门后,成圆依然在思考这个问题,——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个问题,无论他如何去描述那团神秘,都仿佛是在后期凭空捏造,没有任何描述可以与之匹配,因为,——他自认为只有这个原因了,那梦根本是不存在的。
还是等到第二天再说吧,他想,按医生说的做一次也好。
成圆突然觉察到手机的震动,他从一侧口袋中摸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一条公司群的消息。
“完了,我请假没.......”他心想着打开了主管的微信,他依稀记得自己并没有给主管请假说自己第二天要来医院,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便无故地缺勤了。
抱着大希望的他翻找着消息,首到翻到一个月前的几条绿泡泡后,他才终于承认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然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了他不在了许久,至少他没有接到谁的电话,没有看到谁催促他的微信消息,什么也没有。
他觉得这就好像是梦一样,现实就像是像他所愿的那样,把他忽视了。
他情愿如此。
他大概接下来要去公司,毕竟无视也可能意味着另一种结果,纵使他很少听到过任何关于公司财务情况的传言。
于是他决定去公司一趟,这多少也是因为习惯在那里。
“哦,出来就遇上你了。”
他的主管热情地迎接上正在去工位的他,“刚好,你要调到南方分公司了,成经理。
碧蓝海洋,黄金沙滩,绝好地方。”
“多久?”
成圆愣了愣。
“下周吧,先恭喜你了。”
主管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接下来工作就轻松了。”
成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接交了工作,接受了升职。
“接下来几天就当休假了。”
主管把他送出了大门。
碧蓝海洋,黄金沙滩,那似乎确是个好地方。
然而他还尚未亲眼看见,不知道比起现在眼前的钢筋混凝土又胜几分。
他坐上了回程的地铁。
人不是很多,不如早高峰那样挤。
他也突然有了闲心来看来往的人,这只是为了纯粹地打发时间。
时间现在有的是,他想。
可是没见得多少的新意,老太太,小年轻,还是那些人,什么别具一格的头型,什么别出心裁的着装,在无数的人来人往后都冲淡了其中的特殊,就都成了时间河旁边的溪流。
他自觉地拿出了手机,刷着那些同样不特殊的视频。
他只觉得无聊。
这样的想法之前也是有过,然而突如其来的空闲让他可以想得更多,更为深入。
短视频一个接一个地从指间溜过,而他也总是先是笑两下,然后又重归平静。
如此机械,他好像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具有机的机器。
他为什么存在呢?
是为了刷视频而存在的吗?
是为了升职加薪而存在的吗?
是为了看病而存在的吗?
他忽然觉得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了,这又让他觉得自己还不是个机器,算是安慰了。
他就明白了,明白只要自己不是因为这些外加的因素存在,那么自己就可以是一个人,而且是鲜活的。
可是然后呢?
当他作为一个人的时候,他又为什么而存在呢?
他要抛去外界,那就是抛去了自己立足的空间,——那里什么都没有,他觉得这只是个终归粉碎的梦境,然而他没有梦了。
先睡觉吧,他只觉得忽然从地铁中回到了家中。
先睡觉吧,洗漱完毕的他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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