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江畔的晨雾还未散尽,陈青玄蹲在青石板上,指尖蘸着朱砂在黄符纸上勾画第三十七道镇水符。
江风掠过他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那枚刻着"玄"字的青铜符牌轻轻晃动,在初升的日头下泛着幽光。
"青玄哥!
"脆生生的呼唤惊得他手腕一抖,符纸上刚成型的云纹顿时散了灵气。
抬头望去,扎着双丫髻的少女提着竹篮小跑过来,杏色裙裾扫过岸边新抽芽的芦苇。
"阿沅说过多少次,画符时要静心..."陈青玄无奈地摇头,却见少女从篮中取出还冒着热气的葱油饼,"这是娘刚烙的,趁热吃。
"江风突然变得湍急,浪涛拍岸声里混入几声闷响。
陈青玄皱眉望向江心,那里不知何时漂来几截断裂的桅杆。
他掐指推算天时,惊觉今日竟是三阴交汇之日。
"快回去告诉里正,申时前所有人不得靠近江岸。
"他将葱油饼塞回少女手中,袖中飞出十二道镇水符,在江岸结成环形符阵。
朱砂绘就的符文触水即燃,青焰沿着浪尖蜿蜒成锁链。
远处传来破空声,三道剑光掠过云层。
当先的白衣修士脚踏玉如意,腰间坠着天符门的紫金铃。
陈青玄瞳孔微缩——那是金丹期修士才有的威压。
"奉宗主令,征调云澜江百里内所有符师修缮护山大阵。
"白衣修士甩出一道金册,名册无风自展,陈青玄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注意到名册末尾的墨迹未干,分明是临时添上的。
阿沅突然拽住他衣袖:"青玄哥别去!
王铁匠上月被征走,现在都没..."话音未落,白衣修士袖中飞出一道缚仙索。
陈青玄反手将少女推向符阵,自己却被金索缠住手腕。
体内灵力瞬间凝滞,竟是专门克制符修的天罗金丝。
"炼气三层的废物也配挣扎?
"另一名黄衫修士嗤笑,剑尖挑向他腰间符牌,"这等材质的命符,怕不是哪个野路子..."寒光乍现。
陈青玄并指如刀划过腕间,鲜血浸透缚仙索的瞬间,袖中暗藏的十二枚雷符同时炸开。
这不是寻常的五行雷法,而是他在古碑上临摹的"都天煞雷"。
紫色电芒撕裂云层,江水倒卷三丈。
三名修士的法器同时发出哀鸣。
白衣修士的玉如意浮现裂痕,他惊怒交加地掐诀:"竟是古符道!
留你不得!
"本命飞剑化作百道剑影,却在触及少年周身三尺时诡异地偏移方向。
陈青玄自己也愣住了。
那些剑影并非被格挡,而是如同臣子遇见君王般自行溃散。
他怀中突然发烫,母亲临终前缝在衣襟内的残破符纸泛起青光,隐约可见"敕令"二字。
江底传来龙吟般的巨响,黑色旋涡凭空出现。
白衣修士脸色骤变:"墨蛟要提前苏醒!
快结三彩剑阵!
"话音未落,布满青鳞的巨尾破水而出,裹挟着千年寒潭的阴气横扫岸堤。
符阵在蛟尾撞击下寸寸碎裂。
陈青玄被气浪掀飞,后背重重撞在柳树上。
喉间腥甜翻涌间,他看见阿沅跌坐在芦苇丛中,发间沾满晶莹的冰碴——那是墨蛟的吐息正在凝结。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陈青玄摸向怀中那叠准备卖钱的低阶火符。
这些寻常符箓伤不了千年大妖,但若是用血为引...他咬破舌尖,精血混着灵力在符纸上画出扭曲的纹路。
这是他在某卷残谱上见过的"焚天诀",以寿元为代价的禁术。
"天地为炉,造化..."咒文尚未念完,整条云澜江突然静止。
飘落的芦花悬在半空,墨蛟猩红的竖瞳里映出一道身影。
黑袍老者拄着白骨杖踏浪而来,每走一步,江面就开出一朵墨莲。
"想不到小小云澜镇,竟藏着身负玄黄道体之人。
"老者浑浊的眼珠盯着陈青玄,白骨杖点向他眉心,"可惜觉醒得太晚。
"剧痛从灵台炸开,陈青玄感觉有什么枷锁在识海中破碎。
无数陌生画面涌入:星空下崩塌的青铜巨门,九条锁链禁锢的黄金棺椁,还有女子凄厉的呼喊"带着道种快走!
"墨蛟突然发出惊恐的嘶吼,竟不顾剑阵绞杀,转头扎向江底。
老者脸色微变,白骨杖化作狰狞鬼首咬向陈青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残符爆发出耀眼光芒,青光中浮现半截剑尖虚影。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那截剑尖只是轻轻一划。
鬼首烟消云散,老者右臂齐根而断,黑血洒在江面上腐蚀出阵阵青烟。
"斩道剑?!
"老者尖叫着遁入虚空,"你们这一脉居然还有传人!
"陈青玄跪倒在狼藉的江岸,看着掌心缓缓浮现的剑形印记。
阿沅的哭声,修士们的喝骂,江风的呜咽,都变得格外遥远。
他摸到腰间碎裂的符牌,忽然想起十年前母亲咽气前,用血在他额头画下的那道冰凉符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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