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是诅咒,还是恩赐?
自古以来,人类便对永恒充满执念。
帝王求仙问道,方士炼丹寻药,诗人们亦在笔墨间寄托对不朽的渴望——"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 ——白居易《放言五首·其三》"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 ——苏轼《临江仙·送钱穆父》可倘若长生真的降临,活着又为了什么?
我曾在无数个黎明时分立于悬崖边缘,脚下是翻涌的云海,身后是绵延千年的孤寂。
三千年岁月有多长?
长得足够让沧海化作桑田,让誓言风化成灰,让最刻骨铭心的恨意都磨成一声叹息。
历代帝王将相求长生时,总爱吟诵李白的"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们不会知道,真正的长生不是蓬莱仙境的玉露琼浆,而是看着铜镜里的容颜永不改变,而镜外的人间早己物是人非。
我见过秦始皇派出的寻药船队沉没在东海,见过汉武帝建章宫里的炼丹炉炸裂,见过唐玄宗在长生殿前哭碎了的夜明珠——多么可笑,这些曾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到死都不明白永生才是最残忍的刑罚。
苏轼写"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可他至少还有归处。
而我这具不腐的躯壳,早成了漂泊在时光长河里的孤舟。
记得北宋灭亡那年,我在汴京的废墟里捡到半本烧焦的《庄子》,残页上"寿则多辱"西个字刺痛眼睛。
那时我才真正懂了,庄周梦蝶不是寓言,是给长生者的诅咒——当你活得比朝代更久,就会分不清是庄周化蝶,还是蝶化庄周。
最痛苦的不是孤独,是麻木。
第一百次看见桃花开时还会心动,第一千次就只剩厌倦。
我试过所有能让自己感觉还活着的办法:在唐代做过乐师,在宋代当过画匠,甚至在大漠里跟着商队行走十年。
可就像往无底深渊里投石,连回音都听不见。
后来我学会了用刀划开手腕,看金色血液渗出又愈合,至少这能证明这副躯壳确实存在。
首到遇见那个骂我"没出息"的老道士。
他把我推下山崖时,我分明看见他袖口里藏着半块和我一模一样的玉珏。
三千年积累的经惕让我立刻明白,这不是巧合,是精心编织的网。
但当我看见叶清竹蹲在药田里,汗珠顺着她晒红的脸颊滚落时,突然想起《诗经》里那句"今夕何夕,见此粲者"。
多么荒谬,我活过百家争鸣的春秋,读过万卷盛唐的诗篇,最后被一句乡野村姑的"柴火要空心"击中软肋。
现在我知道了,长生者最怕的不是死亡,是遇见让你想活下去的人。
就像冰川遇见阳光,明知会融化,还是忍不住贪恋那点温暖。
叶清竹颈间的玉珏,玄霄子诡异的笑容,那些追杀我们的青铜面具人...所有线索都指向某个被时光掩埋的可怕真相。
但此刻,当她睡梦中无意识地攥住我的衣角时,我竟然可耻地感到庆幸——幸好活了三千年,才能在此刻护住她的安眠。
所以活着是为了什么?
或许就像那个暴雨夜,她浑身是血却仍对我笑:"你看,桃花要开了。
"三千年里我见过无数花开,唯有那一朵,是为我而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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