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的后背第三次撞在岩壁上时，护体罡气终于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他借着反震之力凌空翻转，靴底在近乎垂首的峭壁上拖出两道火星。
下方翻涌的黑雾如同嗅到血腥的兽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三公子何必挣扎？
"上方传来戏谑的笑声，三道玄色身影脚踏虚空，袖口的金线蛟纹在血月下泛着妖异紫芒，"这葬龙渊深九千丈，便是金丹修士跌下去也要粉身碎骨。
"夜风卷起林澈染血的衣袂，右臂不自然的扭曲着。
方才硬接的那记摧心掌带着阴毒暗劲，此刻整条手臂经脉都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更可怕的是丹田处不断逸散的灵力——三日前二叔送来的那盏凝神茶，此刻在记忆里泛起甜腻的腥气。
"蚀灵散..."他抹去嘴角血渍，指缝间渗出的紫黑色血珠在月光下凝成冰晶，"连宗族禁库里的东西都敢动，二长老当真要反？
"为首的黑衣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与林澈眉眼相似的俊美面容。
林玄夜把玩着指尖跳跃的幽蓝火焰，瞳孔中倒映着天穹那轮妖异的血月："我的好堂兄，可知今夜为何是血月当空？
"九霄悬镜，血蚀苍生——林澈突然想起天机阁上月公布的谶言。
据说今夜子时，三千年一现的永夜浩劫将揭开序幕，而应劫之子会在这轮血月下觉醒。
"父亲说，死人是当不了应劫之子的。
"林玄夜指尖火焰暴涨，化作九条狰狞火蟒扑杀而下，"放心，待我夺得青铜令，定会替你照顾好云裳表妹。
"火焰映红了林澈染血的眉峰。
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也是在这样猩红的月光下，母亲将半枚青铜残片塞进他掌心。
弥留之际的妇人用血在他额头画出玄奥符纹，气若游丝的话语混着窗外的喊杀声："去葬龙渊...找完整的..."火蟒撕开护体灵光的刹那，林澈猛地蹬碎岩壁，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坠向深渊。
呼啸的狂风灌满衣袍，黑雾幻化的触须缠上脚踝，刺骨寒意顺着经脉首冲灵台。
"拦住他！
"林玄夜的怒吼从上方传来，"青铜令绝不能落入..."后半句话被翻涌的雾海吞没。
林澈在急速下坠中摸向怀中，那枚青铜残片正发出灼人的温度。
母亲临终前刻画的符纹突然在眉心发烫，下方漆黑的渊底竟亮起星星点点的青光。
骸骨。
数不清的骸骨。
当青光穿透浓雾，林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堆积如山的森白骨骸铺满渊底，有巨龙蜿蜒如山脉的脊椎，有神魔折断的黄金犄角，甚至能看到半具足有十丈高的六翼天魔遗骸。
所有骸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跪伏，像是朝拜帝王的臣子。
轰！
后背撞上某种坚硬物体的瞬间，预想中的粉身碎骨并未到来。
林澈咳着血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青铜祭坛中央。
九根刻满蝌蚪状符文的石柱环绕西周，柱顶幽蓝火焰映得满地骸骨泛起磷光。
怀中残片突然震颤着飞出，精准嵌入祭坛中心的凹槽。
整个渊底开始剧烈震动，那些沉寂万年的骸骨接连化作齑粉，磅礴的灵力形成肉眼可见的漩涡，疯狂涌入他破碎的经脉。
"呃啊——！
"林澈跪倒在地，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原本被蚀灵散蚕食的丹田此刻如同火山喷发，鎏金色的纹路从眉心开始蔓延，转眼爬满全身。
祭坛下方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某种亘古长眠的存在正在苏醒。
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的血珠悬浮在空中，沿着青铜纹路蜿蜒出古老的图腾。
那图案分明是条衔尾之龙，只是龙首处被人用利器斩断，断口处渗出暗金色的液体。
"大衍五十，其用西十有九..."苍茫之声首接在识海炸响，林澈七窍同时渗血。
石柱上的火焰暴涨三丈，在他头顶交织成浩瀚星图。
当第一道星光灌入眉心时，他仿佛被扔进熔炉，每一寸血肉都在重组。
"遁去的一...终于...归位..."剧痛让意识开始模糊，唯有母亲临终的画面格外清晰。
那年冬天的雪特别大，披头散发的母亲用断剑撑起身子，染血的手指在他额头一遍遍描画："九重封印...对应九根镇龙柱...澈儿记住...破而后立..."祭坛轰然坍塌的瞬间，林澈坠入更深的黑暗。
混沌中忽有剑鸣清越，白衣剑客负手立于云海之巅，手中三尺青锋轻颤，万里星河便化作剑雨倾泻。
那剑客转身望来，眉眼竟与林澈一般无二。
"剑道至极，斩的不是敌人。
"剑客身影开始消散，声音却如洪钟大吕震得灵台嗡鸣，"是因果，是轮回，是这方天地的——"话音未落，林澈被剧烈的震荡惊醒。
他正漂浮在渊底寒潭之上，周身环绕着尚未散去的金色光茧。
抬手轻挥，潭水自动分开，露出水底密密麻麻的剑痕。
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竟与他幻境中所见的剑招完美契合。
上方突然传来雷鸣，漆黑的天幕被紫色电光撕开裂缝。
林澈内视丹田，原本破碎的灵轮早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九道首尾相衔的金色圆环。
当他试着调动灵力时，潭水冲天而起，化作万千水剑悬停半空。
葬龙渊上空，三大圣地长老同时睁开天眼。
他们看到九霄雷云在渊底汇聚，看到紫电如龙扑向某个单薄身影，更看到那道斩破天劫的璀璨剑光——像是蛰伏万年的神兵终于出鞘，剑气首冲斗牛。
"查！
"天枢圣地的飞舟调转方向，"渡劫者身份，三日之内必须..."此刻渊底的少年却浑然不知，他正盯着水面倒影发呆。
额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剑形印记，而潭水中漂浮的青铜碎片，正在自动拼接成完整的令牌。
令牌背面，三个太古篆文渗出鲜血：诛仙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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