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的雨像断了线的红绳,把整个临江市泡在腥咸的水汽里。
我站在警戒线外,看着那片被探照灯照得惨白的芦苇荡。
第六根手指又开始发烫——自从十年前那场大火,每当遇到死人,这根畸生的指骨就会灼烧般疼痛。
"林法医。
"实习生小周递来橡胶手套时,指尖在发抖。
这孩子刚来局里三个月,还没见过真正的碎尸案。
我瞥见他领口里若隐若现的平安符,突然想起今天农历七月十五。
泥浆在靴底发出黏腻的吮吸声。
当看清芦苇丛中那抹猩红时,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是一件做工考究的明制嫁衣,金银线绣的并蒂莲在强光下泛着冷光。
只是本该穿着它的新娘,此刻正以某种诡异的形态散落在方圆五米内——左腿挂在槐树枝桠,右手泡在积水的车辙印里,躯干像被精心摆放的祭品,端坐在腐烂的树桩上。
最完整的是头颅。
湿透的黑发贴在青白的脸上,描金的红盖头堪堪遮住鼻尖。
我蹲下身,第六指不受控地抽搐——死者的眼睛被换成了一对景泰蓝珠子,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
"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
"我听见自己机械地报出初步判断,喉咙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
当镊子夹起那颗卡在臼齿间的玻璃珠时,后颈突然窜过一阵刺麻。
这是能力发作的前兆。
视野开始扭曲,雨声变成尖锐的蜂鸣。
再睁眼时,我正站在一间摆满人偶的房间里。
穿堂风掀起泛黄的纱帐,露出墙角蜷缩的小女孩。
她怀里抱着个少了条胳膊的洋娃娃,腕间银铃随着颤抖叮当作响。
"要藏好哦。
"女人沙哑的哼唱混着缝纫机的哒哒声,"七月半,嫁新娘,红衣换得魂魄安..."画面突然翻转,我看见自己八岁时的脸。
火舌舔舐着木质阁楼,浓烟中传来妹妹的哭喊。
那天的火场里也有这样的玻璃珠,从我指缝间漏下,滚进焦黑的梁柱深处。
"林姐!
"小周的惊呼把我拽回现实。
解剖刀不知何时划开了手套,血珠顺着第六指蜿蜒而下,在嫁衣上洇出暗斑。
远处传来老张的咒骂,他刚在淤泥里踩到了半截小腿骨。
我盯着嫁衣领口处的盘扣,金线收边的云纹里缠着根白发。
物证袋封存时,警戒线外忽然骚动起来。
陆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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