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针刺破指尖的瞬间,苏绾盯着镜面上蜿蜒的血纹,忽然想起导师说过的话:“每件文物都是活过的灵魂。”
烛龙图腾在血珠渗入的刹那睁开眼,赤红瞳仁里翻涌的不是威严,而是近乎哀求的破碎。
这是她在家族祠堂修复祖传青铜镜的第七日,镜面斑驳的绿锈下,隐约能看见龙爪紧扣着半块残缺的玉珏——与她从小佩戴的那块别无二致。
雷声在祠堂外炸响时,镜中突然浮现陌生的战场:黄沙漫天,玄色旌旗上绣着“朔漠”二字,鳞甲鲜明的骑兵正对着她藏身的土丘冲锋。
“咚——”雨滴穿透窗纸打在镜面上,与她的血珠交融。
镜面如水面般剧烈波动,苏绾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手中铜镜脱手飞出,再睁眼时,滚烫的沙粒己灌进口鼻。
“姑娘!”
沙哑的呼喊声中,银甲将军劈开两支射向她面门的流矢。
苏绾仰头望去,那人下颌绷着冷硬的线条,喉结因急喘而滚动,护心镜上的血污滴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她一颤。
他铠甲下的中衣染着新鲜血迹,却在看清她面容时,瞳孔骤然收缩——像看见多年来遍寻不得的珍宝。
“抓住我!”
顾沉渊横剑扫开逼近的敌兵,另一只手穿过她腋下将她提起。
苏绾嗅到他甲胄间混着铁锈与艾草的气息,心跳声与他的战马嘶鸣重叠,首到被按在岩后喘息时,才发现他护在她腰间的手掌正微微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为何独自涉险?”
他卸下半副面甲,露出左眼角的旧疤,目光却如熔金般灼人。
苏绾这才看清,他腰间系着半截褪色的丝绦,正是镜中曾映出过的、古代女子常用的缠花样式。
“我……”苏绾摸到衣袋里破碎的镜缘,指尖触到熟悉的烛龙纹路,“我来自很远的地方。”
顾沉渊猛地怔住,视线落在她手腕内侧的刺青上——那是与他父亲血书中记载的、镜师一脉独有的“守心印”。
更远处,朔漠骑兵的号角声逼近,他忽然解下腰间银簪,塞进她掌心:“拿好,随我冲出去。”
那支银簪刻着并蒂莲,花瓣边缘还留着常年佩戴的温润光泽。
苏绾攥紧簪子,忽然发现镜中不知何时浮现两人交叠的身影:他穿着现代白大褂,站在博物馆展柜前,而她身着银甲,手中握着与他同款的长剑。
画面转瞬即逝,却让她后颈发麻。
“跟紧!”
顾沉渊的声音拉回现实,他将她护在左侧,长剑在沙地上划出火星。
苏绾这才注意到,他每一次挥剑,都会刻意避开她的方向,哪怕自己肩甲己被砍出裂口。
突围至半山腰时,顾沉渊忽然踉跄半步,苏绾看见他后背的铠甲裂开道缝隙,鲜血正顺着脊柱往下淌。
她伸手按住他腰侧,触到一片凹凸的旧疤——那是与她现代阑尾炎手术疤痕相同的位置。
“疼吗?”
她鬼使神差地问。
顾沉渊侧头,月光恰好照亮他绷紧的下颌线:“战场上,疼是奢侈品。”
但他的声音软了几分,像怕惊飞掌心的蝴蝶,“不过你若怕,就拽紧我的腰带。”
苏绾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他腰间的革带,触到一块冰凉的玉珏——与她镜中看见的、与铜镜配套的那块分毫不差。
更漏声在远处军营响起时,她忽然想起实验室里未完成的论文,题目是《大胤王朝烛龙纹铜镜的时空隐喻》,而此刻,她正握着论文里记载的、传说中能沟通时空的“烛阴镜”残片。
追兵的马蹄声渐远,顾沉渊忽然停步,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军中厨子做的玫瑰酥,你说过……”他耳尖发红,别过脸去,“甜食能让人平静。”
苏绾咬下一口,酥皮上的糖霜沾在唇角。
顾沉渊的目光猛地定住,喉结滚动着伸手,却在指尖即将触到她唇角时,像被火烫到般缩回。
他转身望向星空,声音轻得像吹散的烛烟:“你手腕的刺青,与我父亲临终前画的图案一模一样。”
镜中忽然泛起微光,映出天牢里的少年顾沉渊,正抱着染血的兵书入眠,书皮上模糊的墨迹,竟与苏绾现代笔记本上的字迹重合。
她忽然明白,这场穿越从来不是意外——千年前的烛龙镜,早在时光里刻下了他们的羁绊。
“将军,”她望着他铠甲上的血痕,忽然将银簪插入他发间,“或许,我们早己在时光里见过千万次。”
顾沉渊浑身一僵,镜中烛龙图腾突然发出嗡鸣,映出远处军营里,监军李公公正对着半块烛龙纹碎片冷笑,碎片边缘的缺口,恰好能与苏绾手中的镜缘拼接。
风沙掠过山谷,带来细不可闻的低语:“镜启人归,烛阴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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