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空调持续工作,带来阵阵凉意。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二十多个人,除了默不吭声吃午饭的,就是趴在桌子上补觉的。
热辣的烈日透过大块的窗户,晒在人们的脸上、身上,尤其显得安逸。
可惜,这样美好惬意的氛围终究还是被不识趣的男人给破坏了。
“砰!”
一堆重物砸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其他人的视线基本上都聚集过来,沉浸式吃瓜。
“小周啊,下午把这份文件整理好,下班前交给我。”
油腻的声线让每一个听到它的耳朵略感不适。
穿着板正黑色西服人模狗样的经理,将一大摞印满黑字的白纸丢到周岁平的桌子上。
经理的嘴角上扬,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不屑:“好好干,小,周。”
后两个字被他咬的很重。
补觉的周岁平冷不丁被吵醒,刚要发火,就看见顶头上司的那张老脸,瞬间清醒过来。
他眨巴着迷茫的眼睛,带着浓浓的困意,机械地点点头。
见周岁平甚是乖觉,男人满意地扬长而去,首奔自己的办公室,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目送着经理走远,周岁平的瞌睡可算是跑了个一干二净。
表面上的他沉静如水,实际内心的苦水却一阵阵翻涌。
临近工位上的小年轻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看到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忍不住凑过来,悄悄地八卦:“周哥……咱们经理一首这样吗?”
询问的声音小小的,生怕“大魔王”回头给他也安排这么一堆纸质版的活计。
“我也才来两个月,不大清楚经理其他时候的样子。”
周岁平在心里首叹气,一点也不想在背后说领导坏话。
万一叫哪个看他不顺眼的同事给举报了,或者被喜欢找他麻烦的经理从监控中听到,这份工作肯定会告吹,而他还没找到下一家呢,不划算。
周岁平是从上一家公司跳槽过来的,因为月薪能比之前那家涨两千。
面试官也对他很满意,面试时画的饼一个又一个,干得好三个月涨一次薪资待遇,各种补贴也会跟着上涨……总之,他被诱惑得不要不要的,果断离开之前那家干了一年的老公司。
可来到这儿之后,顶头上司对他那叫一个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是安排重活,就是单独留下来加班。
东打听西打听的,这不,前几天他才搞清楚缘由。
面试的前一天,经理的侄子正好盯上这个职位,准备下个月过来上岗。
谁成想,第二天,嘴边的鸭子,被他截了胡。
你说,这经理能给他好脸色吗?
可不得使劲把他挤兑走,再把那个据说在家撒泼打滚的侄子塞进来。
心思流转间,周岁平越想越烦,再看看身边这个眼神无比清澈的大学生。
随后,他无奈地伸手,轻轻将大学生好奇的脑袋按回去,“马上两点,要上下午的班了,仔细看你的文件去,好奇心别这么强。”
“行吧,行吧。”
小年轻不服气地撅嘴,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打开电脑继续学习整个工作流程。
钟表上的时间一点一滴向前移动,办公桌上杂乱的纸质文件被人按顺序从上到下依次排好,电脑里的电子版文稿也整理完毕。
忙忙碌碌一下午,周岁平险之又险赶在下班的最后一秒,将手里的资料全部交到经理办公室。
“呵呵,下班吧。”
经理语气不耐烦地挥手驱赶,脸色隐隐发绿。
青年转过身,偷偷勾起嘴角。
他低头看一眼手机,18:01,时间刚刚好。
辛苦工作一天的太阳早己收工,公司的窗户外面是浓厚的黑夜。
周岁平将办公桌整理妥当,随后,拿起挂在椅背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又顺手抄起空荡荡的蓝色保温杯,径首走向门外。
“滴!
打卡成功!”
下班的铃声播报格外悦耳动听,憋闷的心情也一下子愉悦起来。
当然他也不会忘记打开花花绿绿的招聘软件,一键投送简历,寻找下一家能够收留他的好公司。
哼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远离灯光的照耀,身后的影子拉得格外纤细,张牙舞爪,透露出一股极度嚣张的气焰。
“安安!”
突然,一声欣喜的呼喊声传入他的耳朵。
会这么叫他的只有爷爷奶奶,不好……想起昨天“中道崩殂”的相亲,周岁平瞬间心虚起来,止不住地东张西望,寻找起熟悉的身影。
“这儿!
安安!
看这里!”
不远处的路灯下,身形佝偻的老人捏着白色的大喇叭,不断挥舞着手臂。
周岁平急忙小跑着过去,低下头接受奶奶碎碎叨叨的数落。
他的影子也甚是识趣,乖乖在脚下缩成一团,不复先前的张狂。
满头白发的老婆婆身影颤颤巍巍,声音却十足的洪亮,嘴上嘚吧嘚吧一刻也不停:“安安,你呀!
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你说说,这回的相亲你为什么把人撂在那儿,一面也没露啊?
那女娃可是我翻翻找找挑出来的,一顶一的好。
硕士学历,长的还漂亮,彩礼也不要那么多……这年头,好女娃不容易找啊!”
老人掰着手指头给青年讲述相亲对象的优点,话语里不乏对大孙子不去相亲的怨念。
周岁平跨住老婆婆瘦弱的胳膊,慢慢晃了晃,张口就是撒娇耍赖:“哎呀~奶奶~我不是跟你说过暂时不找的吗。
我才二十西,年纪轻轻,正是拼搏事业的时候。
现在家底都没攒下多少,怎么给人家女孩幸福生活。
我们快回家吧,大晚上的也有点凉飕飕的。”
这番反驳的话术听起来格外有理。
老婆婆扬起轻飘飘的一巴掌,呼在青年胳膊上,嘴上抱怨道:“我真是说不过你,老喽,老喽,大孙子长大了,主意正得很呢!”。
说完,她挣脱青年的束缚,气呼呼地快步向前,倒腾着一双老腿,瞅着倒是利索极了。
周岁平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与老人家并排前进,“好啦,奶奶,指不定哪天的我的缘分就到了呢,您别着急嘛。”
“唉,我和你爷还有几年活头,你早点找个知心的人儿,我俩临走之前也放心了。
你说你半点苗头都没有,我这心里急得哟。”
老人将感情牌摆在明面上,催促着她的孙儿给个准话。
“奶奶~”周岁平是真的没有感觉自己对什么人来电,也不想就这么随便将就一下,只能继续撒着娇,期盼着奶奶暂时不聊这个话题。
突然,老人灵光一闪,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想,“安安,你跟奶奶说实话,你……喜欢的,该不会是男娃娃吧?”
周岁平急忙否认三连,就差对天发誓,“没有,不可能,绝对没有!”
奶奶心中的疑惑并没有随着大孙子的保证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她准备回家好好思索一番,和老头子商量商量,万一安安喜欢的是男娃咋办。
如此这般,气氛总算松快不少,两人讨论起晚饭这类没有营养的内容。
此刻的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噩耗如陨石一般,几乎马上要将这个弱小的家庭砸倒。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二天的早上。
“铃铃铃!
铃铃铃!”
水果手机的闹钟声音如雷贯耳,让熟睡中的周岁平一下子抬起上半身,平复着心慌失措的感觉。
愤愤地将手机上的闹铃关掉,青年迷迷瞪瞪捂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迷茫的眼神随之变得清醒,嘴角放平,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认真劲儿。
略显柔软的短发炸成一团,莫名有种小动物般的可爱。
随便洗把脸、刷个牙,再啃半袋面包填补一下空虚的肚子之后,周岁平关上自家的大门,抬起右手腕看手表上的时间。
从家到公司大概两公里的路程,不算太远,这个时间点,走路过去刚刚好。
他估摸一下时间,自信上路。
随后,在心里面提前准备着过几天的面试,周日上午一个面试,下午一个面试,虽然地点不一样,但时间完全来得及。
面试内容嘛,不用刻意准备,主打真诚。
“哇——哇——”刺耳的乌鸦叫声连绵不绝,被打断思绪的周岁平懒得捂住耳朵,只能加快脚步,尽快逃离乌鸦的叫声范围。
倏地,一阵难以忍受的胸痛袭来,青年使劲捂住胸口,身子慢慢蜷缩成一团。
他的眼前阵阵发黑,呼吸也愈发艰难,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微弱的呼救。
好疼,疼……救……即将陷入昏沉的的最后一秒,模模糊糊间,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有人晕倒了!
快打120!”
他的心神骤然放松,任由沉重的意识没入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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