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在大雄宝殿凝成青雾，唐僧合十的双手微微发颤。
琉璃灯投下的光晕里，他分明看见五百年前的雷音寺飞檐——那时他还是金蝉子，总在讲经时偷偷将灯芯掰成碎屑，喂给檐角那只金丝雀。
"师父又发呆！
"孙悟空的金箍棒重重顿地，震得供桌上的蟠桃滚落在地。
他斜倚着如来金身，虎皮裙上还沾着通天河的水草，"老猪说你昨日偷吃了人参果，该不会是真的？
""泼猴休要胡说！
"猪八戒的九齿钉耙"哐当"砸在金砖上，"师父乃金蝉子转世，怎会......"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
白龙马浑身浴血撞破朱漆宫门，鬃毛间嵌着半截青铜箭簇。
"有妖气！
"沙僧抄起降妖宝杖，却见那箭矢上缠绕着黑色咒文。
唐僧瞳孔骤缩——那分明是乌鸡国国王的镇国玄铁所铸，五百年前他曾亲手将这箭头从国王心口拔下。
"金蝉子，还我命来！
"阴云自殿外翻涌而入，手持方天画戟的国王踏雾而来。
他眉间朱砂痣泛着诡异红光，正是当年被全真道士篡改的命宫印记。
孙悟空正要举棒，金箍棒却在掌心剧烈震颤。
他惊骇地发现，那戟尖竟与自己的兵器同源相生，皆是天地初开时的鸿蒙铁精所化。
"师父快走！
"他强行压住金箍棒，却被戟风扫中肩头，火眼金睛竟渗出鲜血。
白龙马突然人立而起，龙鳞在月光下泛着银辉。
它仰头发出清越龙吟，殿顶三百六十盏琉璃灯应声碎裂。
唐僧这才惊觉，白马的瞳孔竟变成了竖线——那是龙族血脉觉醒的征兆。
"呆子护好师父！
"沙僧的宝杖与画戟相撞，火星溅落在唐僧的袈裟上。
猪八戒慌忙甩出钉耙，却被黑雾卷住手腕，拖向殿外的黑暗深渊。
"师兄救命！
"他肥胖的身躯在半空乱蹬，九齿钉耙"当啷"坠地。
混乱中，唐僧踉跄后退，撞上鎏金佛像。
怀中的通关文牒突然飘出一张泛黄的纸页，正是五百年前乌鸡国国王的罪状。
鲜血从沙僧肩头滴落，在紫金钵盂里泛起层层涟漪。
"师父！
"白龙马突然咬住他的袈裟，将他拽进钵盂的涟漪中。
光影流转间，唐僧发现自己站在乌鸡国的井底，井龙王正将一颗夜明珠塞进他手里。
"这是国王的执念。
"龙鳞剥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龙马的身影逐渐虚化，"当年你只超度了他的肉身，却不知他的怨魂被炼成了魇器。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当年国王被推入井中时，小王子正躲在暗处目睹一切。
全真道士将国王魂魄炼入青铜戟，又将小王子活埋于宫殿地基。
那夜明珠里封存的，正是小王子临终前的怨毒诅咒。
"原来我们从未真正降妖......"唐僧颤抖着合十，却见井龙王的龙角突然断裂，化作无数光点没入他的眉心。
剧痛中，他听见白龙马最后的呢喃："五百年前你喂我灯芯，今日该我还你轮回。
"当唐僧重返宝殿时，战斗己至尾声。
孙悟空单膝跪地，金箍棒断成两截。
猪八戒被钉在墙上，肚皮上插着半截画戟。
沙僧的宝杖卡在喉咙处，鲜血染红了胸前佛珠。
"悟空......"唐僧踉跄着取出夜明珠，却发现白龙马倒在血泊中，龙角断裂处涌出金色血液。
国王的戟尖离孙悟空后心只剩三寸，却在接触夜明珠的刹那凝固。
"师父小心！
"孙悟空拼尽全力将唐僧推开，自己却被戟尖贯穿胸膛。
金箍棒断刃突然自动飞向夜明珠，化作一串银铃悬在半空。
铃声响起的瞬间，国王的身躯轰然碎裂，露出其中蜷缩的小小怨灵。
"父王......"稚嫩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小王子的魂魄捧着染血的玉佩浮现。
唐僧这才惊觉，那玉佩正是当年自己送给乌鸡国公主的见面礼。
晨雾散尽时，殿中只剩师徒西人与白龙马的尸体。
如来的声音从云端传来："第八十二难，名曰镜中劫。
你们可知，真正的修行不在西天，而在......""在人心。
"唐僧替他说完，将白龙马的鳞片放进紫金钵盂。
忽然，鳞片化作点点荧光，白龙马的魂魄从荧光中升起，化作人形——竟是当年那只金丝雀！
"原来你一首在等我。
"唐僧轻抚他的羽毛，悟空的金箍棒突然自动飞向金丝雀，化作一串银铃。
猪八戒揉着被钉穿的肚皮，嘟囔道："敢情白龙马是师兄变的？
早知道我就不骑他了......"沙僧默默捡起银铃，系在金丝雀的颈间。
晨光中，师徒五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通关文牒上，第八十二难的字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情劫"二字，却又被晨露晕染成了"心劫"。
孙悟空突然将断成两截的金箍棒抛向空中，棒身竟在佛光中重新熔铸。
新铸成的金箍棒上缠着一圈金丝，正是金丝雀尾羽所化。
"呆子，还不快给你师兄磕头！
"他踢了踢仍在啃桃子的八戒，却发现自己的眼眶早己湿润。
唐僧合掌念诵往生咒，夜明珠中的小王子魂魄终于露出笑容。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殿顶时，他怀中的紫金钵盂突然浮现出新的字迹：欲渡众生，先渡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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