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梧桐叶洒落满地鎏金，温见仪踏着树影的裂隙走进崇明中学。
蓝白校服口袋里露出计划表泛黄的边角，第三行钢笔墨水洇透纸背：全国物理竞赛金奖、维持年级前三、申请MIT研究生推荐信。
每一个字符都像她校准过的实验仪器，精确到毫米的克制。
图书馆的玻璃门映出少女冷玉般的侧脸，她将垂落的黑发别至耳后，却在推开三楼自然科学区大门的瞬间僵住指尖。
散落的《费曼物理学讲义》封皮上交错着球鞋印痕，窗台边沿坐着个把玩银色打火机的少年。
周应淮的指节漫不经心叩击窗棂，三枚银环在左耳轮缘闪着寒光。
两个跟班正将《天体物理学期刊》往校服里塞，见到温见仪时慌忙用身体挡住地面烟灰，却不慎撞倒整排书架。
打火机盖清脆的闭合声在寂静中炸开，周应淮掀起眼皮时，睫毛在冷白皮肤投下鸦羽阴影。
他突然扬手将期刊抛向书架顶端，金属支架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
温见仪看着那本《量子力学前沿研究》在顶层摇摇欲坠，胸前的金属值日牌被掌心冷汗浸得发烫。
"要通报吗纪检部长？
"周应淮跃下窗台，马丁靴碾碎她脚边的菱形光斑，"高三（2）班周应淮，涉嫌损毁学术资料——需要我教你写处分报告范文？
"温见仪后退半步，嗅到他身上松香混着硝石的刺鼻气息。
上周公告栏的处分通知里，这个名字后跟着"实验室违规操作引发烟雾报警器""天文台镁粉纵火未遂"等触目惊心的记录。
他的档案袋永远比别人的厚三倍，像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
"根据校规第三章第七条。
"她抽出深蓝封皮的违纪登记簿，钢笔尖在纸面划出笔首的线，"损毁公共书籍扣3分，我会联系图书馆长调取监控录像。
"阴影忽然如潮水漫卷而来。
周应淮单手撑在她身后的胡桃木书架，那本期刊堪堪擦过她蓬松的发顶。
他低头时，锁骨链的青铜齿轮吊坠滑出衣领，锯齿边缘残留着焦黑灼痕，像是某种爆炸物的馈赠。
"温同学，"他喉间滚出砂纸打磨般的低笑，"你睫毛上沾了石墨粉。
"蝉鸣声骤然尖锐如手术刀划破鼓膜。
温见仪猛地推开他，却在掌心触及少年胸膛时被剧烈心跳震得指尖发麻。
十七岁的盛夏突然具象成实验室爆燃的镁条，刺目白光中她踉跄着撞上书架，顶层期刊终于轰然坠落。
周应淮横臂格挡的动作快过神经反射。
铜版纸锋利的边缘在他冷白小臂割开猩红血线，暗红液体顺着肌理滴落，在温见仪米色乐福鞋面绽开三朵红梅。
"你疯了？
"她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帕，却看见他扯下酒红领带草草缠绕伤口。
凌乱绷带间露出陈旧疤痕，像是经年累月被什么机械零件反复剐蹭留下的印记。
染血的期刊突然被拍进她怀里，温见仪在惯性作用下后退半步。
周应淮翻窗时校服掠过她泛红的耳骨，带起的气流掀开期刊第79页。
泛黄纸页间滑落的拍立得相纸上，去年省赛颁奖礼后台的她正在调试光谱仪，冷色调灯光将脖颈弯成天鹅弧线。
相片边缘洇开星点火烧痕迹，钢笔字龙飞凤舞地写着：普罗米修斯盗的火种，该是这个温度。
消防警报器突然撕开凝固的空气。
周应淮单手撑在窗框回头，落日将他半边脸染成熔金："下次查岗——"他扯开嘴角笑得恣意，"记得先修好顶楼的红外感应器。
"温见仪站在漫天燃烧的晚霞中翻开期刊，第120页的批注栏密密麻麻写满公式推演。
最新墨迹尚未干透的空白处，有人用红笔描了幅猎户座星云图。
参宿西的位置标着极小一行字：猎户座α星表面温度骤降时，会吞噬所有行星。
馆藏章的红印突然刺痛眼睛。
她这才发现所有被损坏的书籍编码都以PHY开头——正是自己负责管理的物理类藏书区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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