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棠把运动相机绑在外卖箱上的第十天，林远终于接到了第一个打赏订单。
打赏留言写着："小哥送餐时哼的歌真好听"，附带二十元红包。
他盯着手机屏幕愣在早餐铺前，油锅里翻腾的春卷突然爆出"噼啪"声响。
"这是用户黏性建立的标志。
"晓棠咬着豆浆吸管，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出残影。
她不知从哪弄来件荧光绿骑手服，背后的反光条被改造成可拆卸云台支架，"今天要拍三个名场面——帮独居老人修灯泡、给流浪猫喂食，还有..."话音未落，接单提示音突然炸响。
林远看着定位皱起眉头："殡仪馆后山？
"暮色降临时，电动车灯照亮荒草间的青石碑。
墓碑前穿校服的女生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水珠："我...我给妈妈点了她最爱的酒酿圆子。
"晓棠的镜头微微下移，捕捉到女生磨破的帆布鞋边——那里用红笔写着"二模加油"。
返程路上，林远发现外卖箱里多了袋桂花糖。
后视镜里，晓棠正把备用电池塞进马丁靴侧兜，她今天换了六种拍摄角度，右肩被设备带勒出红痕。
等红灯时，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调松她的肩带，指腹蹭过锁骨处的薄汗。
"你手机在震。
"晓棠突然出声。
林远摸出碎屏的国产机，二十三条未读消息在家族群炸开。
最新语音是二婶尖利的嗓音："小远赶紧回老家！
你爸又把透析针拔了..."刹车片发出刺耳摩擦声，林远把车歪进路边的石榴树影里。
树冠间漏下的月光在晓棠鼻梁上投下细碎光斑，她安静地听完第17条59秒语音，突然打开打车软件："现在去高铁站还能赶上末班车。
""可是押金..."林远摸着车钥匙上的租车牌，金属牌边角己经磨得发亮。
三个月前他退掉地下室床位租下这辆车时，中介拍着胸脯保证"一天跑够十五单绝对回本"。
暖黄路灯下，晓棠的耳坠晃出一道银弧。
她扯下运动相机，露出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记得我上周弄丢的香奈儿手包吗？
"不等回答，她点开相册放大某帧画面——1806房茶几角落，半枚指纹印在空白合同的乙方签名处。
"王德发的物流公司涉嫌阴阳合同。
"她翻转屏幕，征信网页面显示林远父亲就诊的县医院，最大股东竟是王氏集团旗下子公司，"你安心回家，这里交给我。
"高铁驶过农田时，林远收到晓棠传来的第一支剪辑视频。
镜头从颠簸的外卖箱视角切入，最后定格在女生蹲在墓碑前摆弄糖袋的特写。
标题闪着星星特效：你永远不知道外卖小哥会遇见什么。
点赞数突破五千时，父亲正躺在镇卫生院的泛黄床单上输液。
林远擦拭着老人干枯手臂上的血渍，突然发现病房电视在播本地新闻："...大学生苏晓棠深入调查新型用工陷阱..."画面闪过她举着证据袋走进工商局的侧影，珍珠白外套的裂口处贴着取证编号。
凌晨三点，家族群弹出新消息。
表哥发了张朋友圈截图：夜色酒吧门口，晓棠正被西装男拽着手腕往迈巴赫里塞。
配文是醒目的："清纯校花夜会豪门阔少！
"林远攥着手机冲出病房，春夜寒风灌进洗变形的卫衣领口。
通话提示音响到第七声终于被接起，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晓棠你...""林远？
"低沉的男声打断他的问询，"我是晓棠父亲。
既然你看到照片了，不妨把话说开——你们拍的什么正能量视频，浏览量还不够苏氏集团半天推广费。
"卫生院的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林远望着走廊尽头晃动的"静"字灯箱，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苏先生，您见过凌晨西点的外卖中转站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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