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棉球滚落在瓷砖地面，林远盯着护士托盘里带血的透析针头。
父亲枯瘦的手腕上，留置针周围泛起大片淤青，像极了晓棠视频里腐烂的荔枝表皮——那是他们上周拍摄的《生鲜配送黑幕》专题镜头。
手机震动着弹出特别关注提醒：外卖侠侣首播间突然涌入三万观众。
画面里晓棠正站在暴雨中的骑手中转站，荧光绿外套被狂风掀起，露出别在腰间的录音笔。
"大家看，这就是平台所谓的智能保温箱！
"她把镜头对准生锈的锁扣，"昨夜32单海鲜套餐集体变质，但罚款..."暴雨吞没了后半句话，弹幕突然炸开锅——画面角落闪过王德发的劳斯莱斯幻影。
林远攥紧病床栏杆，二婶的嘀咕从走廊飘进来："苏家丫头在搞什么首播？
她爸刚派人来..."话音未落，手机传来晓棠断断续续的喊声："...冷链车温度记录仪...王总要不要解释下..."首播中断的红色提示符刺得眼眶生疼。
林远抓起充电宝冲进雨幕，电动车在县道上颠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路过废弃加油站时，他鬼使神差地拐进小路——十五年前，母亲就是在这里的油罐车侧翻事故中，用最后力气把他推出火海。
晓棠失联的第七个小时，"夜色"酒吧监控视频突然全网疯传。
模糊影像中，她踉跄着扶住后巷砖墙，珍珠白外套在暗夜里格外醒目。
林远放大画面瞳孔骤缩：她右手小指正以特定频率敲击墙面，那是他们高中发明的摩斯密码——"证据在"。
暴雨砸在物流园铁皮屋顶上，林远踹开虚掩的3号冷库门。
冷气裹挟着鱼腥味扑面而来，晓棠蜷缩在摞成山的泡沫箱后，运动相机仍在固执地闪烁红光。
她左手紧握的温度记录仪屏幕碎裂，但插在移动电源上的U盘还亮着蓝灯。
"你爸的人...和王德发联手..."晓棠的牙齿咯咯作响，却把羽绒服兜帽扣在他头上，"首播中断前...最高在线八万人..."林远背着她翻出铁网时，远处传来犬吠。
他摸到晓棠脚踝的肿胀，记忆突然闪回高三暴雨天——他背着她趟过被淹的地下通道，少女的呼吸也是这样轻飘飘地落在颈间。
破旧旅馆的暖气片发出嘶鸣，林远在卫生间搓洗带冰碴的衣物。
镜面突然映出晓棠摇晃的身影，她裹着褪色的浴巾，指尖点在雾蒙蒙的镜面上画了个笑脸："还记得我们给流浪猫做的纸箱首播间吗？
"凌晨三点十七分，沉寂的账号突然上传新视频。
镜头从冷库的霜花缓缓拉开：晓棠青紫的膝盖特写，结冰的睫毛，最后定格在温度记录仪数据界面。
标题只有六个字：你敢吃吗？
#热榜追击天光大亮时，县医院被记者包围。
林远望着输液管里逆流的血珠，听见走廊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王氏集团己启动内部调查...大学生苏晓棠荣获年度正义传播奖..."父亲的手突然动了动，枯枝般的手指划过他右臂伤疤。
老人浑浊的眼里泛起水光，从枕头下摸出存折——泛黄的内页记载着每月定期汇入的款项，汇款人姓名栏赫然写着：苏振东（晓棠父亲）。
手机突然狂震，租车公司发来强制收车通知。
林远走到消防通道，发现晓棠两小时前发了定位在汽车报废场。
照片里，她那辆改装过的电动车被压成铁饼，但云台支架却完好无损地立在废墟上，像支倔强的金属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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