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巷的晨雾还未散尽，春风楼的雕花木门便己吱呀作响。
宋栀低头系紧腰间银铃铛，将最后一缕鬓发掖进墨色劲装。
林潇暮斜倚在朱漆廊柱上，指尖漫不经心拨弄着折扇，玄色蟒袍下暗纹在晨光里泛起粼粼波光。
"墨王殿下这身行头，倒像是来逛窑子的。
"宋栀故意将"逛窑子"三字咬得极重，余光瞥见林潇暮腰间悬着的赤金海棠簪尾流苏。
那缕流苏缠着他束发的玉带，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像极了半月前宋栀生辰宴上，他俯身替她将鬓发簪好的模样。
林潇暮忽然抬手，将宋栀耳畔散落的碎发勾到耳后。
指尖擦过她泛红的耳尖时，折扇"啪"地合上："宋二小姐这身小厮装扮，倒是比窑姐还招眼。
"宋栀恼得跺脚，却听楼内传来沈清荷的轻咳声。
她立刻敛了神色，跟着林潇暮踏进春风楼垂落的鲛绡帘幕。
二楼雅间檀香袅袅，沈清荷正倚在雕花窗边，玉簪在掌心转得飞快。
谢卿尘站在她身侧，素白袍袖笼着她咳得发颤的手。
宋栀注意到沈清荷腕间系着的同心结，那是宋家大哥宋淮上月生辰时，悄悄系在她腕上的。
如今那抹月白依旧，只是沈清荷的手腕比去年又细了一圈。
宋栀正欲开口，却听楼下传来喧哗。
林潇暮忽然揽住她肩头，将人带到屏风后："漕运司的人提前到了。
"宋栀嗅到他袍袖间淡淡的檀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常年握剑之人特有的味道。
她耳尖发烫，却听屏风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宋二小姐可真是让在下好找啊！
"来人掀开珠帘，正是漕运司总领赵明德。
他身后跟着的，竟是宋栀的大哥宋淮。
**宋淮玄色劲装浸透血渍，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见到宋栀时瞳孔猛地收缩。
**他下意识伸手欲护住妹妹，却在触及她腰间铃铛时僵住——那是沈清荷去年送的生辰礼，铃铛金线缠绕的纹路与他袖中珍藏的同心结一模一样。
"淮哥哥！
"宋栀脱口而出，却被林潇暮死死按住。
屏风缝隙里透出赵明德阴鸷的笑："墨王殿下果然在此，看来归梦阁的情报...确实好用。
"他猛地掀翻案几，暗器破空声骤然响起。
宋淮的剑率先出鞘，却不是为了攻击——他挥剑斩断袭向沈清荷的银针，左臂绷带被剑气震裂，血珠溅在沈清荷垂落的同心结上。
林潇暮折扇横扫，将剩余暗器尽数扫落。
宋栀趁机抽出腰间软剑，剑鞘上缠着的金线在阳光下刺目——那是去年生辰宴上，林潇暮被灌醉后，她胡乱塞给他的生辰礼。
剑刃划过屏风时，她听见谢卿尘清冷的声音："归梦阁耳目众多，赵大人行事倒是愈发大胆了。
"沈清荷不知何时己站在窗边，玉簪在掌心转得更快。
宋栀瞥见窗棂上悬挂的鲛绡灯笼，突然想起十年前他们初入江湖，沈清荷便是从这扇窗掷出银锭，买通老鸨放他们逃离追兵。
如今灯笼依旧，只是沈清荷咳得愈发厉害，谢卿尘悄悄将药瓶塞进她掌心。
而宋淮始终站在她三步之外，袖中攥着的正是去年沈清荷随手给他的那枚同心结。
"宋二小姐，看来你们宋家..."赵明德话音未落，宋淮忽然暴起。
他挥剑斩向赵明德时，**宋栀分明看见他腕间同心结在晨光里闪烁。
那是沈清荷的同心结，也是宋淮藏在心头十年的秘密。
**剑刃在赵明德喉间三寸处顿住，冷笑声从齿缝间挤出："漕运司贪墨赈灾粮饷，证据都在归梦阁，赵大人好自为之。
"他转身时，左臂绷带又渗出血迹，宋栀咬住下唇，眼眶发热。
而沈清荷只是淡淡瞥了眼那抹血迹，指尖无意识抚过腕间同心结的穗子。
沈清荷忽然咳得弯下腰。
谢卿尘忙扶住她，素白袍袖掠过她腕间同心结时，宋栀分明看见他袖口暗纹与林潇暮蟒袍暗纹一模一样——那是十年前他们夜闯户部库时，沈清荷用计从工部尚书处得来的暗纹图样。
而宋淮的袖口绣着同样的暗纹，只是颜色褪得几乎看不见。
暮色渐浓时，西人站在春风楼天台。
沈清荷将玉簪插入发髻，咳声比来时更重。
宋栀注意到她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而宋淮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她身上，首到沈清荷转身时，他才慌忙低头擦拭剑鞘，指腹却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那枚早己磨损的玉扣——那是沈清荷十二岁生辰时，随手塞给他的"赔罪礼"。
"清荷姐..."宋栀欲言又止，却听林潇暮忽然轻笑："小栀子，你可知当年在洛阳鬼市，是谁替你挡了黑市楼主的暗箭？
"他晃了晃腕间缠着金丝的护腕，与宋栀腕间铃铛的金丝纹样交相辉映。
宋栀赧然低头，耳尖更烫了。
暮色里，归梦阁的青铜铃铛忽然叮咚作响。
沈清荷的玉簪在掌心转了转，谢卿尘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在她鬓角："今夜子时，刑部大牢有异动。
"他的声音比往常更哑，袖口暗纹在暮色里泛起粼粼波光。
而宋淮的暗纹早己褪成灰白，却仍固执地绣在袖口最内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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