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森慕千浔阿杏)全本免费小说阅读_全文免费阅读民国森慕千浔阿杏

1 第一卷：春泥第一章：异乡人民国八年的雨水在省城监狱的砖墙上蚀出蜿蜒沟壑，

滴滴答答洒落人间。黑云压着山岗，潮湿的空气令人有些不适。我扣着手铐，

蜷缩在霉烂的稻草堆里，满面尘灰，牢房里静的可怕，隐隐约约间可以听着隔壁女囚，

用指甲抠墙的沙沙声，宣泄着她内心的不满。我知道她，我们有着共同的至高理想，

我们都是新时代的举火者。她曾是南洋归来的女学生，因在街头演讲宣传新思想，

要求学生罢课罢，工人罢工，被警方逮捕，如今左脚踝拴着十斤重的铁球，

每挪一步都像拖着一具尸体。我闭上眼睛，回忆着。昨夜，月光从铁窗漏进来时，

她的歌声在静谧的牢狱间回荡，她唱我不知道的某地民谣：浪花冲不垮礁石，

女儿的血能蚀穿镣铐。铁窗外是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几片梧桐叶，趁着风势飘了进来，

我蘸着牢狱间滴漏的几点雨水，在破败的墙壁角落上默写秋瑾同志的《满江红》。身不得，

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我默默念着，

眼间似乎是藏着点点亮光。咚……咚……咚。狱卒的皮靴声由远及近，来到我的牢房前，

铁链哗啦作响，他一边帮我解开着手上的镣铐，一边说：沈小姐，有人保释，

你可以出去了。我走出牢房门，走出这阴暗潮湿的地方，

走时瞟了一眼那位南洋归来的女学生。她的目光依旧决绝，我想我们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

门外世界广阔，我依旧要带着我的信念去闯。牢狱口外面，蒙蒙细雨当，

站着一位身穿灰布长衫的男人，戴着一个黑框眼镜，眼镜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一手打着一把油纸伞，静静地等着。见我出来，他递来油纸包着的一本书，

我很清楚这是《新青年》。我很惊讶，还是接过了书。我摸了摸，

从扉页拿出半枚带血的玉簪，这枚玉簪是我挚友林昭投江前的赠予我的，

希望我带着他的意志继续活下去。我看着这枚玉佩，心中难言，像是依稀又见半个月前，

江边那道倩丽的身影，与我在做最后的告别。赵清和，闽城新文化会的副会长，初次见面，

幸会。他伸出手。我握上，用着有点沙哑地声音说：宋许年，幸会。

这时他凑近我耳边，压低嗓音说：李家村缺个代课先生，那里并不小，

也需要新思想的传播，那里需要火种，但是我们协会现在人手不够，希望你能前去。

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又要开始践行我的使命。我坐着驴车，

沿着小路一路直行，道路湿润很滑，整整持续了3日，途经十七座贞节牌坊。但最后一条路，

需要坐着李老汉的牛车，才能到达。牛车辕上绑着只挣扎的母鸡，

鸡冠渗出的血珠滴在一个小女娃的麻花辫上。她叫做阿杏。她蹲在车尾数田螺，一颗，

两颗……她用着稚嫩的嗓音，旁若无人的念。我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

突然她将螺壳串成链子套在我腕上，笑咯咯地念：爹爹说这个抵束脩干肉！

城里人骨头轻，经不得饿，不过漂亮姐姐也不要太过于担心，还有一段路很快就到了。

2 第二章：风筝谣我来李家村已有月余，我与阿杏越发熟络，她是村中很聪明的一个孩子，

私下教了她几月，便已会读书识字。我教村里的那些男孩识字，这其实并没什么，

只是这些男孩直勾勾地看着我，令我很不自在。每当我在村中的街道上走着，

总有着充满欲念的目光盯着我，我只好快速的离开。某天，我如往常上着课，这时，

一个大约着四五岁的男娃突然笑嘻嘻地盯着我，没来由的说了句：姐姐真美，我阿奶说，

等我再大一点定要将你娶进门，生个更加白胖胖的聪明娃。

另一个男娃却有些愤怒地喊着：才不是，我爹说，宋小娘子人美心善，可要当我娘，

才不是你的。你们都不对，我爷说宋娘子人美心善，肯定要给每家都生个大胖小子。

一个男娃说。我又羞又恼，手握成拳，最终还是无力放下。我知道这是旧思想的荼毒，

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对于血脉的重视，是封建礼教的糟粕。我无法做出什么伟大的改变，

只能用一言一行尽量去影响着下一代人。正如我来此地的目的，

这里缺少一颗发光发热的种子。新思想的细小微火，终会点燃封建枯树。那晚，

我看着天上那轮明亮的月，我曾无数次看它，在四四方方的庭院内，在新式学堂，

在幽闭的牢房，如今，也在这望着月。我不会放弃，如同过去一样。

……村子的西边有个乱坟岗，里面有着很多歪脖子树，树梢上常年挂着断线的风筝。

阿杏说那里是姑娘坟，未嫁而亡的女子不能入宗祠，她们的魂灵便附在家中纸鸢上徘徊，

女子的家人怕不吉利，就在乱坟岗把纸鸢放飞，让她不要回来黏上家人。

某个雾霭沉沉的清晨，天色灰暗。今日刚好没有讲课，阿杏带我偷看神婆为疯女招魂。

我十分不喜这个神婆，她总是在装神弄鬼，欺骗着村里的人。但我还是跟着阿杏一起走了。

这个疯女子姓陈，原先还好好的，自从她嫁到这户家里，没几个月就变成这样。

阿杏在墙头边看边给我讲解，不过这户人家也舍得，这可是花了大价钱，

请神婆可比请医生还贵，似乎是她肚子里揣着他们的命根，怕生出一个痴傻娃。

我没有回阿杏的话，看着院内，神婆带着古怪面具，一手拿铃铛，一手拿着香，

围绕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跳来跳去，嘴里时不时念着听不清的咒。有时还时不时停下，

将点燃的香烛，按在女子的手上。女子只是抱着腿一味傻笑，

感受到香烛点燃皮肤带来的刺痛，连连后退，然后又向着天空挥手，目光空洞，

然后又突然不动。你在干嘛，你家老子不都跟你说过不要来这凑什么热闹，

你想要变成他一样吗？不远处，李老汉拿着竹条，气冲冲地走来。不好，怎么被发现了。

阿杏连忙跳下墙头，怯生生地朝着李老板的方向走去。我知道，她免不了又受一顿打。

……我一连好几日没看到阿杏了，再次见到她时，已是多日后的一个夜晚。

你能跟我去一个地方吗?阿杏的眼睛有些湿润，鼻子发红。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杏如此狼狈，我不止一次在夜间听到阿杏被李老汉打，疼得大叫，

但我来了这里的几个月间，也不并没有听到阿杏的哭声。我点点头，叫她带路。

阿杏拿着一个黑色袋子，我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只是跟在她身后走，没有说话，

也没有询问，我知道她此刻情绪不佳，此刻她更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我们来到乱坟岗的旁边，一个无名墓碑前，阿杏蹲下，将黑色袋子打开，

我这才看出是一沓纸钱，纸钱里还有着一角残破的风筝尾翼，

靛蓝布条上歪扭写着不愿做笼中雀，要做自由云。这是我娘曾经写的字。

阿杏摩挲着布条上有些褪色字迹。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我听完，表情一怔，

看着这座无名墓碑，低下了头。阿杏依旧自顾自地讲：十年前娘亲难产血崩，

接生婆不知怎滴从产褥下摸出带血的《三字经》——那是娘亲偷学的识字本。

虽娘亲活了下来，但腹中的孩子确是死了，接生婆说那是个男娃。父亲很生气，

将娘亲打了一顿，他认为都是无数识字惹的祸端，这些祸端让娘亲无法为他传宗接代。

他找到神婆，希望得到能生男孩的指点，很快他就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回到家，

叫娘将书页糊成风筝放飞，母亲很难过，不肯，父亲的棍子落在母亲的背上，

母亲死死的抱着那一本书。这本来都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进行，父亲总是跟我说，

母亲身子弱，暂时不能见我。可一日，父亲突然把我引进娘的房间，

我茫然的看着浑身青紫的娘，不知所措地站着。父亲突然拿着棍子向我走来，

我害怕极了，我想离开，但双脚像是被粘住了，灌了铅似的，就死死地钉在地上。

想象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听到『啪的一声'书掉了。我知道这不仅是书，

按照宋姐姐你的说法，这连带着母亲仅有的信念。父亲很高兴，晚上给我夹了块肉，

夸我是好孩子，他还喝了一点小酒，说他不久就有孩子了。让不守妇道的魂灵飞远些。

母亲把三字经糊成纸鸢放飞那日，全村人似乎听见空中传来女子低低地吟诗声，

也吓得神婆连摔三只罗盘。可娘还是没有撑过那年的冬天。父亲如愿了，

他又娶了一个媳妇，生下了耀祖，耀祖是乖的，但我还是很难过，我是一个没了娘的孩子。

阿杏强忍着眼角的泪水，将纸钱点燃，红色火焰在上下起伏，给这漆黑的夜带来了些许光亮。

阿杏看着我，有些哀求地说：娘最想的就是成为像你这样的人，村中人总说纸鸢不吉利，

带着肮脏少女的灵魂。但娘却爱极了纸鸢，哪怕她将《三字经》糊成了风筝，也是爱的，

她说这是风筝象征着自由。求您，给我做个纸鸢吧，我不知道我大半夜来到乱坟岗旁，

请求你和我一起做个风筝的决定，是对是错？但此刻我只想跟着娘的脚步，

看看这所谓的自由到底是何样子。说到这里阿杏喘着粗气，泪水湿润了她的双眼。

我走到阿杏旁，将她轻轻抱住，抚摸着已经被泪水沾湿的脸庞，点点头，

轻轻地说：我答应你。我和阿杏顺着小道，躲在谷仓糊新风筝时，

赵清和的货郎担停在谷仓口。他本就在李村不远处，阿杏大晚上来找我，总是不放心的，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书信一封叫他前来。货担两边是红漆木箱，

里藏着裹在《申报》里的禁书，最底下压着镀金钢笔。做完纸鸢的阿杏，情绪已经平复，

她对赵清和的书很感兴趣，用她身上最后的几枚铜板换了本《玩偶之家》。赵清和很意外，

似乎没想到这个小女娃会换这一本书，但也将书交给了阿杏。后来听她说，

她把书藏在腌菜坛底，怕被李老汉发现。又是一个深夜，她偷偷敲响我家的门，深夜油灯下，

她指着娜拉的台词问我：姐姐，真有人敢摔门出去？油灯忽明忽暗的刹那，

她突然攥紧书页：若是我，定要连窗框一起踹碎！我看着阿杏，感觉此刻的她很熟悉，

像挚友阿昭，也像南洋归来的女学生……3 第三章：惊蛰雨祭河神的鼓声惊醒春梦时，

阿杏正在为我身披红色嫁服。她跪在红色的床前再次落下她的泪来：对不起，

这本来是我的事，却把你牵扯进来。她泪眼婆娑，

迷茫的视野当中好像把我当做了当年的死死握住手中书的母亲。三日前，村中已到春日，

但空中依旧万里无云，没有丝毫要下雨的迹象。村中人恐慌极了，怕耽误了播种的时候，

纷纷前往询问神婆。神婆摆弄着她的罗盘，在村民们焦急的目光当中，

缓缓开口：河神需要娶妻，恐怕难以降雨。王家在村中颇有威望，

王老爷问：请问神婆，何人适合。神婆不语，拨弄了几根红线，才缓缓开口：李杏。

……阿杏被抓了，锁在了家里，我很快就在村民的口口相传声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窗外李老汉磨镰刀的声音刺耳：王家送来五斗米，够耀祖吃半年。我在阿杏家门口徘徊，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向人打听神婆的住处。阿杏这孩子不该如此草率的结束他的生命，

她眼中带着希望之火，我要帮助她。我回家做了些准备，就前往神婆家中。关门的瞬间，

我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回来了。神婆家离村中不远，我很快就到达，

神婆似乎很惊诧我的突然来访，

有些冷哼地对我说：你个读书人不是最看不惯我这装神弄鬼的老家伙，怎么，

来老朽家中有何贵干。我并没有藏着掖着，直言道：你不要在虚与委蛇了，我可是知道，

你说阿杏适合当河神妻，只是因为报复她的母亲。我可是调查仔细了，

她娘当年多次说你在行欺骗行为，让你非常不爽，甚至有时颜面尽失，

你已经让这位伟大的女子死了一次，还要殃及她的孩子吗。神婆冷冷地说：是有如何，

天不下雨，这是事实，祖宗之法，本就是要女子献祭，她一个没娘的野孩子，

难道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你一个外乡的，教好你的书，然后回你的城镇，乡村的事儿别打听。

我要代替阿杏出嫁，我想你不会拒绝，民国需要读书习字才能有出路，

在我同意的情况下，把我献祭给河神，这是你最好扳倒我的机会了，

让你的妖言继续迷惑众人。不然我一出这个门，

我就将那些你欺骗村民的的真相公之于众。我直勾勾地看着神婆。神婆思索良久，

起身向王家大宅走去，路过我旁边时，低声骂着：真不知道你在想啥，活着不好吗?

我只是笑着：不用您操心。很快，王大爷找到我，有些兴奋地说：宋小娘子，

您真的愿意嫁给河神吗？是，但你们要把阿杏放出来。我点点头，看着王大爷的眼睛。

这是自然，阿杏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的，要不是河神点名要她，谁想那孩子受这苦呢。

我进入阿杏待的房间，阿杏脸色憔悴，眼神有些涣散，但手上紧紧握着一卷泛黄的纸。

她看见我进来，苦笑着：瞧，我都出现幻觉了，怎还看见宋姐姐了，娘，

我马上就要来见你了。我拿着一碗面条，递到她嘴边，轻声说：不，这不是幻觉，

此时此刻，我就在你身边。你的娘亲也不希望你这么早去见她，她可希望你长大成人了。

阿杏扯了扯嘴角，还是晕了过去。王大爷守信用，阿杏出去了，

我则留在这间困住阿杏的房间，这也是阿杏娘亲死的地方。庆幸的事，他们看我识时务，

并没有断了我的食物，而且比往常更加丰富些许。像是对自己仅剩一丝的良心的愧对。

出嫁河神的沉塘仪式前夜，阿杏将风筝线缠在弟弟腕上：往后自己放吧。

耀祖不是很理解：怎么了，姐?阿杏摇摇头：只是我现在要给宋姐姐送饭，

你自己好好玩。当村里人问谁想来照顾我时，阿杏自告奋勇，当上了这几天照顾我的侍女，

众人以为她在报恩，也没说什么同意了。……放心，你宋姐姐死不了，

她还有她的使命没有完成。我一袭红色嫁衣，安慰我面前的阿杏。阿杏将线轴摔在地上，

线轴裂开，露出叠层小块，夹在夹层里泛黄的《女诫》残页——是她娘生前最后一篇抄写，

也是阿杏当时死死抓着不放的一页。那页纸边角蜷曲，沾着疑似泪渍的褐斑，

最后一行夫者天也被暗红的鲜血狠狠划去，改作宁鸣而死鲜红四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