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九是被裤裆里的尿骚味熏醒的。
他瘫在油麻地戏院的茅草堆里,三天前偷藏的最后半块糯米糕,正在他肚皮上长绿毛。
怀里揣着的青玉蟾蜍烙得蛋疼——这玩意从三姨太棺材里顺来时还冰凉,现在烫得跟刚出笼的叉烧包似的。
"九哥哥?
"软糯的呼唤吓得他打了个尿颤。
陈阿九扒开脸上的茅草,对上一双水汪汪的杏眼。
穿碎花褂子的姑娘蹲在旁边,腕上的银镯子叮当响得他心痒痒——这要是纯银的,能换多少碗云吞面啊!
"翠娥?
"他喉结一滚,这柳叶眉下的泪痣,分明是六岁就扒过墙头偷看的邻家妹妹!
当年翠娥被卖到山西时,他还顺走了人家灶台上两个窝头。
"青帮的人在搜巷子!
"翠娥突然捂住他的嘴,掌心有股子糯米香。
陈阿九趁机往她颈窝嗅了嗅,却被一巴掌拍在脸上:"你身上有股棺材味!
"戏台那边传来咿呀唱词。
陈阿九撅着屁股扒开幕布缝,满座看客脖颈系着红绳,绳头铜钱随《牡丹亭》的调子晃悠。
当杜丽娘的水袖扫过前排秃头时,那枚铜钱突然钻出条蜈蚣,正往那人耳朵里爬。
"呕!
"陈阿九干呕出酸水,怀里的玉佩突然发烫——和三姨太用蛇尾缠他时一个德行!
他这才发现裤腰带不知何时松了,露出的半截屁股上还粘着渡轮舱里的煤渣。
光头佬抠着烂脚丫,把翡翠鼻烟壶怼在流脓的太阳穴上:"青帮那骚娘们养的尸王,啃了老子六个婴灵。
"跪在地上的马仔满脸脓包,说话喷出绿沫:"那大陆仔的血...""盂兰节前得留着祭五通神!
"光头佬弹了弹烟灰,墙上的十二幅美人图突然淌血。
第七幅画中人的银镯"咔嗒"裂开,掉出只渡轮上见过的阴蛛,正顺着墙根往戏院方向爬。
陈阿九拽着翠娥翻出狗洞,手心全是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摸到姑娘腕子滑腻的。
路过算命摊时,独眼老头突然阴笑:"后生仔,饿死鬼还想着桃花运?
""我操你..."他刚要骂,翠娥突然甩开手:"你裤脚在滴水!
"陈阿九低头一看,原来刚才又吓尿了。
城隍庙近在眼前,他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正巧摔在自己尿的水洼里。
翠娥想拉他起来,突然尖叫着缩手:"你胳膊怎么跟死人似的冰凉?
""这叫...这叫寒玉功!
"他胡诌着爬起来,发现怀里的玉佩变成了半块长毛的糯米糕,正是三天前在义庄偷吃的供品!
城隍庙供桌上的蜡烛歪歪斜斜。
陈阿九把翠娥塞进神龛,自己跪在掉漆的神像前嘀咕:"祖师爷行行好,弟子就摸三个铜板..."功德箱突然炸开,飘出张泛黄的婚书:[林陈氏 今借冥钞五贯 聘礼如下][尸油二两 裹脚布一条 霉窝头半个]"这他娘比我还抠门!
"陈阿九刚骂出声,庙外传来唢呐声。
八具纸人抬着猩红轿子飘来,轿帘缝里伸出只长满尸斑的手,捏着朵蔫了吧唧的白玉兰。
新娘迈出轿门时,他裤裆又热了——那警靴分明是英租界巡官的!
更吓人的是新娘腰带上别着把左轮手枪,枪把上刻着"J.S.1925"。
"拜堂咯——"陈阿九咬破中指画血符,疼得首抽抽。
歪歪扭扭的符咒拍过去时,新娘的盖头突然着火,露出张长蛆的洋人脸:"约、约翰逊督察?
"翠娥的银镯突然炸开,血符化成的蜈蚣首往她鼻孔钻。
陈阿九抄起供桌蜡烛捅向洋僵尸,烛台"咔嚓"折断——要死!
这蜡烛他娘是倒着插的!
十二具脐带系铜钱的婴尸破土而出时,陈阿九拽着翠娥滚进枯井。
腐臭味里摸到半块硬馍,他下意识啃了口——等等,这不是渡轮上掉进裤裆的那个窝头吗?
井口垂下条麻绳,陈阿九刚要爬,发现绳头铜钱上有个牙印——正是他饿急眼时啃的!
翠娥突然痴笑拆开发髻,头皮上的七星疤和三姨太旗袍里的铜钱阵一模一样。
"老子不玩了!
"陈阿九掏出玉佩想砸,发现它变成了长绿毛的糯米糕。
井外爆炸声响起,他咽下嘴里的窝头渣,突然尝到渡轮上那口血水的咸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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