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奇跟着少女穿过七拐八绕的巷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她的步伐轻盈,像是早己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一条暗巷。
鹅黄色的裙角在风中微微扬起,偶尔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上面系着一条红绳,坠着一枚小小的铜铃,行走时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姑娘,我们这是去哪儿?”
孟奇忍不住问。
“城西。”
少女头也不回,“那儿的人病了,没钱请大夫。”
孟奇一愣:“你是大夫?”
少女终于回头瞥了他一眼,杏眼里闪过一丝促狭:“怎么,不像?”
孟奇张了张嘴,刚想说“古代女大夫这么常见?”
可又赶紧咽了回去。
——他现在可是个“古人”,不能露馅。
城西的贫民窟比孟奇想象的还要破败。
破屋烂瓦,污水横流,几个小孩蹲在墙角,眼巴巴瞅着他手里的糖画。
孟奇顿时父爱泛滥,掏钱就想买吃的,结果一摸口袋——“卧槽!
我钱袋呢?!”
少女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他的钱袋:“刚才躲侍卫时,你掉巷子里了。”
孟奇感动涕零:“姑娘你真是人美心善,当代雷锋……拾金不昧好市民!”
少女疑惑地盯着他:“什么雷锋好市民?”
见孟奇并不打算解释,少女便继续赶路。
她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一路走过去,不时有人低声唤她:“林姑娘……”“林丫头,今天有药吗?”
她脚步不停,只是微微点头,从药篮里取出几包药草递过去。
孟奇跟在她身后,隐约听到那些人低声念叨:“菩萨心肠啊……”“若不是她,我家老头早没了……”孟奇忍不住多看了少女两眼。
最终,少女停在一间摇摇欲坠的草屋前。
推开门,屋内昏暗潮湿,角落里躺着一位白发老妪,脸色灰败,呼吸微弱。
少女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指尖轻轻搭上老妪的脉搏,神色凝重。
孟奇在旁边紧张得像等高考成绩:“还有救吗?”
少女:“中毒。”
孟奇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愣着干嘛?”
少女头也不抬,“把药篮递过来。”
孟奇赶紧照做。
少女的动作极快,从药篮里取出几味药材,碾碎、煎煮、喂服,一气呵成。
老妪的呼吸渐渐平稳,少女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她……没事了?”
孟奇小声问。
“暂时。”
少女站起身,眼神微冷,“但若是再吃官府的‘赈灾粮’,神仙也救不了。”
孟奇一怔:“赈灾粮有问题?”
少女翻了个白眼:“是霉米。”
“啊?”
“官府发的赈灾粮,全是陈年霉米。”
少女冷笑,“虽然吃不死人,但能让人生不如死。”
孟奇怒了:“这不得举报?
打12315……击鼓鸣冤!”
少女没回答,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忽然问。
“我?”
孟奇一僵,干笑两声,“就……普通富家公子啊。”
少女轻哼一声,显然不信。
“普通公子可不会对街头卖艺的那么大惊小怪。”
她慢悠悠道,“更不会……”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孟奇的脖颈,轻轻嗅了嗅。
“——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
孟奇浑身一僵。
——完了,露馅了!
龙涎香,帝王专用。
孟奇后背发凉,脑子里疯狂想着怎么圆谎,却见少女忽然退开一步,唇角微扬。
“放心,我对你的秘密没兴趣。”
她拎起药篮,朝门外走去,“不过……”她回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下次偷溜出宫,记得换件衣服。”
孟奇:“……???”
——她早就知道他是皇帝?!
与此同时,朔州李府檀香在青铜炉中袅袅升起,李若首推开雕花木门时,书房内己候着五六位官员。
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墙上交织成一张紧张的网。
“让诸位久等了。”
李若首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周泽鹏的圆脸上沁着汗珠,官服前襟己经湿了一片:“李大人,出大事了!
皇上…皇上他……”“周大人。”
李若首慢条斯理地打断,“您这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宫里走水了。”
他走到主座前,指尖轻轻划过黄花梨木案几上的纹路,“莫非是哪个嫔妃又闹脾气了?
还是在宫里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皇上出现在东市!”
周泽鹏压低声音,却压不住语调里的颤抖,“我的线人亲眼所见,就在糖画摊子前,还…还赏了卖艺人一把铜钱。”
书房内骤然一静。
李若首斟茶的手顿了顿,茶水在杯沿溅出一滴。
“有意思。”
他忽然轻笑出声,“咱们的皇上,什么时候对市井玩意儿感兴趣了?”
茶盏落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泽鹏急道:“下官担心,皇上是不是听说了赈粮的事……”“荒唐!”
李若首突然拍案,惊得烛火剧烈摇晃。
他很快又恢复平静,整理着袖口:“周大人,你是在暗示,我们精心布置的局,会被一个糖画摊子捅破?”
见周泽鹏还要争辩,李若首抬手制止:“即刻传信朔州府和京都转运司,所有有关账册今夜必须销毁。
至于北齐那边……”他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写下一个“赵”字,“他送来的陈粮,该换个地方存放了。”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骤然而至。
李若首望着被雨水模糊的窗棂,忽然问道:“皇上身边,可有人跟着?”
“有…有个穿鹅黄衣裙的姑娘……”李若首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查。
我要知道这个女子的底细。”
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们的皇上,似乎找到了个有趣的玩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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