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晨雾泛着靛蓝色,程明攥着碎玉穿过七条巷弄,停在一栋爬满忍冬藤的灰砖小楼前。
门楣上悬着的黄铜铃铛突然自鸣,震落几片带着齿痕的枯叶——这是墨医居所特有的"问诊铃",会根据访客的心跳频率奏响不同古曲。
"比《十面埋伏》还快两拍的心率。
"木门吱呀开启,穿黛青色苎麻长裙的女子倚在门框上,指尖绕着缕朱砂色的雾气,"张老头又让你来讨忘忧墨?
"程明尚未开口,江离突然掐灭雾气,柳叶刀般的目光刺向他缠着绷带的右手。
那截从袖口露出的纱布上,昨夜画下的柳枝封印竟渗出孔雀蓝的汁液,在晨光里蒸腾出细小的虹晕。
"进来。
"江离转身时发梢扫过程明鼻尖,他闻见某种混着龙脑香的墨腥味。
诊室西壁挂满装着彩色液体的琉璃瓶,某个标着"癸未"的瓶子里,暗红色流体正在撞击瓶壁,形成人脸凸起。
江离用银针挑起程明掌心的水墨封印,针尖突然弯成问号形状。
"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她从青花瓷瓶倒出颗活物般蠕动的墨丸,"吞了。
"程明喉头刚触及冰凉,整间诊室突然天旋地转。
视野里所有色彩开始剥离重组,他看见自己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夹杂金色符文的松烟墨汁。
右眼虹膜化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西北方位——那里坐着个正在融化的透明人影。
"三百年前的怨气。
"江离的声音像是从深水中传来,"画魄在你身上留了锚点。
"她突然用银针刺穿那颗墨丸,程明喉间爆开薄荷味的剧痛,咳出的黑血在地面绘出幅微型星图。
门铃再次响起时,星图正好拼出北斗第七星。
程明抹去嘴角血渍抬头,看见逆光里站着个抱画轴的少女。
她左腕缠绕的绷带下透出水墨色光芒,每道光丝都在与诊室里的琉璃瓶共鸣。
"我叫林雅。
"少女的声音带着电子设备干扰般的杂音,右手始终藏在背后,"他们说你能修复浸过水的古画。
"当泛黄的画轴在檀木案上展开时,屋顶垂下的藤蔓突然集体后缩。
这是幅民国时期的《天台夜宴图》,但本该是宾主尽欢的场景却透着诡异:所有宾客的面部都被泼墨覆盖,池中锦鲤长着人齿,月亮的位置留着刀刻的圆形缺口。
程明右眼突然灼痛,视野穿透宣纸,看见画作夹层里嵌着片指甲盖大小的螺钿。
就在他伸手触碰的瞬间,林雅腕间的绷带突然崩裂,水墨胎记绽放出青紫色光芒。
"别碰!
"江离的银针晚了一步。
程明指尖刚触及螺钿,整幅画突然立体重构,将三人吞入墨香弥漫的异度空间。
他们站在民国二十三年中秋夜的露台上。
穿织锦旗袍的贵妇们举着空酒杯谈笑,琉璃灯盏里跃动的却是幽绿色鬼火。
程明看见林雅颤抖着指向月亮——那轮满月里嵌着幅微型画中画,正是现代青砚镇的俯瞰图。
"妈妈......"林雅突然冲向走廊尽头。
程明紧随其后,发现她驻足在一面等身镜前。
镜中映出的不是当下场景,而是2018年的某间画室:穿米色针织衫的妇人正在临摹《千里江山图》,她的右手小指戴着和林雅相同的银杏叶尾戒。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程明看见妇人背后浮现出十二幅旋转的婚书。
当她想转身时,那些婚书突然射出朱砂锁链,将她拽入正在燃烧的《千里江山图》。
林雅尖叫着扑向镜面,右手在触及冰冷镜框时突然痉挛——程明这才发现她掌心嵌着枚微型芯片。
时空开始坍缩。
江离的银针在虚空划出甲骨文,三人重重摔回诊室。
案上的画轴己自燃成灰,唯有那片螺钿悬浮在空中,投射出GPS定位坐标:北纬30°15,东经120°12——青砚镇三号码头正下方。
"你母亲是苏文茵?
"江离突然捏碎装着癸未年份的琉璃瓶,暗红液体在空中凝成2018年新闻标题:《新锐画家抄袭风波后神秘失踪》。
程明看见林雅右手不受控地颤抖,芯片在皮下亮起红光,与她腕间胎记产生量子纠缠般的共振。
诊室东墙的《灵枢图》突然渗出鲜血,画中经络全部指向林雅左腕。
程明右眼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虹膜首次倒映出双重影像——现实中的少女,与画中世界那个被锁链缠绕的虚影渐渐重合。
窗外传来渡轮汽笛声,惊起栖息在忍冬藤上的白腰雨燕。
某片羽毛飘落时,程明清晰看见羽管上刻着微雕小楷:第三十九次轮回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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