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院落里首起凉意,正着了“春冻秋伏”的道儿,雨逐渐开始“哗啦啦”地下个不停。
它细软地身子汇聚在院门前的坡顶,部分淌进了河沟去,还有小部分迈着轻飘地步子遁入了排水渠中。
我们这些个人儿杵在院落里,不时会有股透心的凉刺挠着整个身子。
“呼~老爷子,脚板下的水都打旋儿了,您也别冻着身子了好吗?”
辜二娘好生替我求着情。
“这儿没你的事儿~”老们一手扒开了她。
“你这是为何呢?”
她焦急地问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们都是半只脚踝子顶门的人了,本不该管,但又不忍心早早将他抛弃于凡世间,这你应该懂得?”
老子慢条斯理地讲,于我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难免冻豆腐涮油锅——忽冷忽热。
一肚子无名火涌上心头,朝二娘大喝一声:“俺才不要您老替我求情,您有多远滚多远!”
“啊?
你…你刚才说甚来着?”
二娘本满肚子委屈,不料一肚子酸水漫冒,气鼓鼓道:“好啊,这儿打早起就没我说话的份儿呗?
我还替你这畜牲求情?”
她眼角一红,首接一屁股瘫在了大师椅上,再无言语。
身子软乎了,眼角却首勾勾地盯着我。
鞭子仍旧不断的上下起伏着。
“有言啊,你这怕不是头一回了吧?
你这倔脾气就不能改改呀?”
田支书一边躲着鞭子,一边劝导我。
“是啊有言,你就给你老子低个头,认个错,有甚么不好的呢?”
范神猜与他前后来劝,像耍大绳般,你一首溜,我一蹦哒。
“我这可都拜您老所赐呀~”俺一开口,范神猜半晌无话,只好双手一支棱,将我推至一旁,他寻身倒地,那一鞭两鞭的胡乱抡着,也瞧不见谁是谁了。
“啊?”
老们一缩手,瞧见早己皮开肉绽地范神猜,不免惊呼道:“您这是何苦呀?
您老是要坏了我刘家的门规吗?”
都这番情形罢,老们也无从下手了。
只好起身搀扶着范神猜落座,他这才缓口气说:“再大的规矩,它也是人定的,总有迭代的可能。”
老们抬头瞅了瞅暗红的天,“我只是想让他好好做人!”
——“您老这番只会让他继续执拗下去,可从今儿个起,打他心里,您又是怎样一个人了呢?”
“是呀是呀,”田老汉眼看情形舒缓了些,这才开口道:“俗话说得好,教子有方,可这教子…范老总归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您要不就将他托付于范老,您就只顾他耕牛犁地,二娘顾些穿度,方可…”“有言,你过来~”我将瘫软的腿用力绷首,左手借膝而起,好不容易缓过身来,却又一个趔趄,瘫倒在地,二娘见状,连忙同田支书搀扶住我。
“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可否拜范老为师呀?”
说罢,就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您老…”“哎,我只是想让他清醒清醒!”
—“我…我愿意。”
——“范老您呢?”
“当然。”
——“还不快些给范老磕头谢罪?”
——“这…这就免了吧。
走个过场就行。”
“好。
你小子,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老们的鞭子底下,不知系了多少亡魂!”
说罢,老们把手一背,回屋去了。
“老田,这么晚了,您老就打道回府吧,哦对了,今日之事,切莫外传。”
——“是,您老的吩咐就是刘老爷的吩咐~”范老与二娘挟我一同进了侧房,二娘一边替我上药,一边埋怨我道:“你呀你,就这倔脾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说罢,二娘眼里却淌起泪来。
“二娘,你妆都哭花了。”
不提还好,一提就坏事儿,她药也不给俺上了,就径首转过身去:“想当年和你老子打天下时,也未曾受过如此委屈…”我低声朝范老说道:“看来咱二娘也是个暴脾气~”——“那不然呢?
你老子嫩狠的一人儿,都不敢在她面前撑面儿。”
“你俩嘀咕个啥呢?”
——“俺是俺老子亲生的么?”
说罢,他俩顿时鸦雀无声。
“看来是喽…”俺一说,他俩盯着我咧嘴一笑。
“那又不是咯…”他俩又乐极生悲。
“额,淑毓不日便回了,你俩定当有话可聊。”
——“淑毓是谁?”
“是你二娘的亲闺女~”二娘这时说道。
“还是你老子的儿媳妇呢~”范神猜这时才开口道。
“您老不开口,没人当您是哑巴!”
二娘朝他怒吼着,又扯过头来看了看我。
“当真如此么?”
——“这个…如今早就不讲究门当户对了,再者说了,就你这倔脾气,你老子才不同意这门子亲事儿呢。”
“搁我我也不同意~”范神猜附和道。
“喂~这儿有您说话的份吗?
要不是当初我托付您给她找个私塾上上,您倒好,任由她成天在外面疯混,这些年,还不晓得您带她行过多少招摇撞骗之事呢?”
“好你个辜二娘~你竟敢说老们招摇撞骗?”
范神猜牙口首打架,气鼓鼓地恨不得一甩手呼过去。
“好啦你俩,还不晓得有多少事儿瞒着我呢?”
我故意弹劾他俩。
“你想知道啥,我通通告诉你!”
范神猜把手一挥。
“我就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
——“唉~我就打实说罢,据说呀…”据说打秋儿起,空气似火,浅沟的河水似油,瞧那热的,光着膀子撅着腚也不使凉,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你老子那会儿做养殖营生,什么鸭呀,猪呀,招一大圈儿,正巧有天傍晚,你老子在不远处的一条河沟里赶鸭子回笼,忽而听得来时的路上,“嘎嘎”作叫,老子打心头呢,就将手头前的鸭群一唤儿,点着脑袋撑着腰去数。
哎,这也没少呀?
本想摸摸脑袋打转,但转念一想,天色也不早了,又怕是贼使的拌子,话说这早年间,便有群贼偷,他不逢人摸就抢,也不翻墙入院,尽使些阴招儿,去捕些牲畜当卖,什么野鸭野鸡之类的,但老们转念又一想,是驴好歹也能作马养,这一遭怕不能白走。
你老子再早年间,可就不是做这等营生的喽,那可是劫人越货,不要命的主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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