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三捡了半截砖墊到屁股下面,挨着大槐树坐了下来,有点硌,砖很硬。
盘三又瘦的跟刚长全毛的小鸡崽一样。
怪不得盘三家墙角鸡窝里。
领头的大公鸡,趾高气昂的踱到盘三面前时,眼里全是不屑。
所以他不喜欢大公鸡,只对它油亮黑红交错的羽毛感兴趣,羽毛能做毽子,他看别的小孩踢过。
当然,别的小孩都比他大,都是背着书包可以上学的学生,所以盘三只能看它们踢毽子,盘三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
好像他和大公鸡一样,同样不对等。
它乍起毛发怒的时候和盘三一样高,所以盘三从来不在大公鸡在的时候去鸡窝里拣蛋,对它的羽毛也只是一种希翼。
掉下来,都掉下来。
这是一种可以实现的希翼,因为盘三己经攒了一把了,足够做两个毽子。
倒是那几只富态的母鸡眼里对他都是怜爱。
盘三能看出来,他善于观察。
它们没孩子。
他们的孩子都被配着葱花或者辣椒炒了,端上桌了。
所以盘三坚决抵制吃鸡蛋,虽然它闻着很香。
即便是妈妈用勺子硬往他嘴里塞,他也是抿嘴加摇头,态度很坚决,妈妈只能无奈的自己吃了,事不过三,以后也就不再坚持了。
大槐树长在小巷尽头的中央,再往外是一条排水渠。
不下雨的时候渠里是干的,散落着东一堆西一处的垃圾。
再外面是一条没有路灯的马路。
在外就是田野了,有时候是麦子,有时候是玉米。
抬眼往远处看,是一道挺高的山梁,像是谁用毛笔在远处用土黄色随意的画了一笔。
那里盘三就没有去过了,他最远的旅途就是在田野旁。
再远就有蒙着脸的坏人了,还有狼。
但盘三听大一点的孩子说,那山上有座庙,山下是很宽的防洪渠,渠两边是茂密的果园。
它们压低了声音,所以在不远处的盘三并不知道那果园里种的什么果树,但盘三知道是苹果和杏,这东西并不常见,出现在他们手里值得商榷。
盘三是个善于观察的孩子。
大槐树的另一边是一条看不到出口的巷子,每每爸妈下班都是先听见车铃声,不久就能看到爸妈的身影,疲惫而又匆匆。
盘三不能上托儿所,大点也去不了幼儿园。
去过几次,每次几天,准会生病,发烧,发烧,发烧,好像无休止。
最后一次是堵塞性黄疸肝炎,差点要了他的命。
妈妈看着盘三蜡黄的小脸,扶起他耷拉的大脑袋,在灯下和爸爸久久无言。
他没有爷爷奶奶,于是他自由了。
待遇等同于墙角的那窝鸡,散养。
不过盘三明显比它们更优秀,它们顶多能站上墙头,不久后就会被盘三用石头籽招呼进去,院里一阵鸡飞鸡跳,鸡毛乱飞,墙外的盘三很得意,咱是领了任务的同志呀。
嗯,一会进去捡鸡毛。
今天鸡很老实,盘三坐在大槐树下无事可做,就西处观望。
老盘让他多观察,多动脑子想,盘三现在叫脑子里的声音叫老盘,他说他来自五十年后,那他自然很老,是他见过隔壁奶奶外最老的人了。
盘三问老盘。
你能和我玩么?
除了说话,不能。
老盘道那你能干啥?
盘三问老盘沉默了一会道给你讲故事?
不过你得等等,好些记不清了,我得回忆回忆。
盘三无感,本来每天就一个人,多出来个老盘总是好的,比如说想撒尿了,老盘会蹦出来说你好歹找个墙角,别尿在树下面,你不在树下呆了?
这样可以和泥巴。
盘三说还比如说盘三问老盘,冰糕是啥味的?
甜的。
多甜?
可甜。
好吧,盘三终于知道比甜还要甜的东西了,是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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