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更鼓穿透浓雾,晋王府的滴水檐下悬着十二盏琉璃灯。
谢沉璟指尖拂过茶箱暗格,鎏金算盘珠在袖中发出细碎轻响。
他望着门廊处两尊狴犴石像,忽然想起三年前父亲说过:"这世间最锋利的刀,从来不在明处。
""谢老板的茶经,倒是比兵书更精妙。
"晋王萧承嗣斜倚在紫檀榻上,玄色蟒袍袖口露出半截苍白手腕。
他脚边跪着个瑟瑟发抖的茶农,地上散落着被踩碎的武夷岩茶。
谢沉璟单膝点地拾起茶渣,青瓷碎片刺入掌心:"殿下可知,这茶需用虎跑泉第三道回旋水,方能激出岩骨花香。
"鲜血顺着指缝滴在茶饼上,晕开成朵朵红梅。
萧承嗣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侍从慌忙捧上药盏。
他挥退众人后,眼底病气陡然散去:"听闻谢老板三日前在朱雀大街,用茶箱运过一架三弓床弩?
""殿下说笑了。
"谢沉璟展开染血的手帕,露出半枚带齿铜钥,"草民只知茶道如棋道——金角银边草肚皮。
"这是《棋经十三篇》的暗语,暗示晋王在东南沿海的布局己露破绽。
窗外惊雷骤起,雨点击打在青石板上如同算珠滚落。
萧承嗣把玩着铜钥,忽然将它投入炭盆:"这把钥匙,本该在五年前沉入永兴渠。
"火焰腾起的瞬间,谢沉璟看见铜钥上的蟠螭纹在高温中扭曲变形——这正是三年前户部批文上的印记。
他袖中算盘突然崩断,二十七枚鎏金珠子滚落满地,在青砖上排成北斗七星状。
"好个天枢指北!
"萧承嗣抚掌大笑,眼中锋芒毕露,"当年谢尚书在户部查账,也是用这招暗示盐税亏空。
"雨幕中传来刀剑相击之声。
沈青崖的马车停在角门,她掀帘望见院墙上掠过的黑影,反手将淬毒银针卡进琴轸。
驾车的陈平压低斗笠:"玄麟卫的探子比预想早到半刻。
""东南风起了。
"沈青崖拨动琴弦,琴声混在雨声里格外清越。
这是给谢沉璟的暗号——计划有变,速战速决。
**辰时三刻·密室**谢沉璟用银针挑开茶饼,露出内层金箔:"晋王用倭国小判替换官银,却在熔铸时掺了辽东砂金。
"他指尖蘸水在案上勾画,"这些金粒比官银轻三铢,能在漕运账簿上凭空多出二十万两流水。
"沈青崖将舆图铺在血渍未干的金箔上:"沿海十八处盐场,有十西处在倭寇登陆范围。
"她突然用匕首划开地图夹层,泛黄的《海防志》残页飘落,上面朱笔圈着晋王封地。
"五年前工部重修海堤,晋王举荐的营造司主事是倭国人。
"谢沉璟将算珠按在沿海要冲,"那些溃堤的天灾,怕是早有预谋。
"铜壶滴漏忽然停滞。
沈青崖旋开底部暗格,取出血书密函:"青蚨卫在晋王府地牢找到个人。
"她展开的宣纸上画着狰狞烙铁印,旁边小楷写着:谢氏幼子朱砂痣为假,真身藏于......惊雷劈中院中古槐,火光映亮密函末尾的残缺字迹。
谢沉璟握碎茶盏,瓷片深深扎入掌心:"三年前刑场上,他们故意让我听见那句话。
"**未时·暗渠**腐臭的水流漫过膝盖,陈平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
沈青崖忽然按住他肩膀:"等等。
"她指尖拂过青砖缝隙,挑出半片带血的指甲,"这是南疆蛊奴的标记。
"谢沉璟用匕首撬开暗门,铁锈簌簌落下:"晋王用蛊毒控制死士,难怪玄麟卫查不到线索。
"地道深处传来锁链碰撞声,混着模糊的倭语咒骂。
火光照亮囚室那刻,众人呼吸骤停。
墙上的铁环锁着个少年,颈后朱砂痣鲜艳欲滴,可当他转头时——沈青崖的银针己刺入他喉间。
"易容术不错。
"她挑开人皮面具,露出底下布满刀疤的脸,"可惜不知道真正的谢家幼子......"话音未落,假的突然暴起,被陈平一刀贯穿心口。
"他知道。
"谢沉璟翻开尸体右手,掌心赫然是谢氏暗卫的狼头刺青,"三年前护送幼弟出城的,是玄麟卫副统领。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街,九章商行的马车轧过满地狼藉。
沈青崖擦拭着染血的匕首:"晋王这局棋,倒是比你我想的更险恶。
""险的不是棋局,是执棋人忘了——"谢沉璟掀开车帘,望着雨中巍峨宫墙,"棋子也会生出血肉,长出獠牙。
"**亥时·惊变**更夫敲过三更时,寒江盟的密报到了。
沈青崖破译着琴谱密码,忽然瞳孔骤缩:"倭寇船队七日后抵达椒江口,领航的是......"她话音被破窗声打断。
黑衣人撞碎琉璃屏风,刀锋首取谢沉璟咽喉。
电光石火间,沈青崖的银针穿透刺客手腕,陈平的弯刀己架上他脖颈。
"玄麟卫的刀不该这么慢。
"谢沉璟掰开刺客牙关,取出半枚蜡丸,"除非是有人想让我们看到这个。
"蜡丸里裹着半张海防图,边缘盖着太子印鉴。
沈青崖用烛火烘烤图纸,隐形字迹渐渐浮现:"晋王要向太子献投名状,用倭寇首级换东宫之位。
"她突然将图纸浸入茶汤,朱砂标记化作血水流淌,"好一招借刀杀人!
"惊雷再起时,谢沉璟望着雨中明灭的灯火:"该让两位殿下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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