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分阴阳,人有两面,当裂痕出现的时候,不为人知的秘密才终于得见天日。
2000年,春。
夜深了,这座南方小城的郊外时不时扫过一阵寒气。
浓浓的夜色试图掩盖住白日里存在过的一切,红蓝交替的警灯却硬生生撕开了浓稠的黑暗,显露出一片被马路横穿过的荒田,在荒田里投下一片片破碎的光影。
一股复杂古怪的焦臭味弥漫在荒田间,冷风卷走了最后一点火星,顺势翻动起一团团灰烬在原地打转。
灰烬掠过的地方,翻躺着一辆被烧得只剩下个空架子的桑塔纳,一棵半死不活的树。
风停的时候,灰烬就慢慢落下,落在一具焦糊的尸体上……几名公安迅速拉出一段警戒线,把现场隔离出来。
“根据车里尸体的特征来看,基本可以判定这三个人就是今天下午抢劫中山路信用合作社的那伙人。
确认还需要等进一步的报告。”
银行抢劫案一出,整座小城闹得沸沸扬扬。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仅仅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一把火会将劫匪、赃款、赃物全烧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市公安局刑侦队长崔伟打量着西周,试图从现场的蛛丝马迹里找到答案。
人至中年,经手过的案子大大小小的加在一起,少说也有数百起,早锻炼出他的沉稳与从容。
“发现尸体的具体时间?”
崔伟问。
负责汇报的公安刚想开口,一股焦臭味就扑鼻而来,使得他胃里阵阵翻涌。
“下午七点三十九分,时间大致对得上……现场还找到了不少草木灰……”公安汇报时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干呕。
崔伟戴上手套走入警戒线内,找到了那堆草木灰,稍稍扒拉一下,就看到了灰烬里的人民币残角。
一把火真的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了吗?
崔伟抬起头,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西周。
不远处一片茂盛的杂草引起了他的注意,杂草比人还高出一大截,草根的位置有被挤压过的痕迹,形成了一道不太明显的“凹”字豁口。
难道有人从那里穿过留下的痕迹?
一阵冷风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往天上卷去,裹着几团灰烬去了杂草深处。
树叶沙沙作响,在墨一般的夜里显得怪异,掩盖住了一阵阵沉重的喘息声和逃亡的脚步声。
逃亡的人拎着沉甸甸的蛇皮口袋,一步比一步急,一步比一步乱。
突然,他脚下一绊,致使身体栽倒出去,脑袋竟差点儿磕到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
那其实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块墓碑。
到地方了。
没一会儿,一团火苗在火盆里蹿起,暖黄的火光映在崔业惊魂未定的脸上,也映在墓碑上,照亮了碑上的字:慈父崔为民之墓。
崔业拉开蛇皮袋,从里面拿出了一套旧巴巴的衣裳,又拧开一瓶高度白酒淋在上面。
衣裳一到了火盆里就熊熊燃烧起来,摇曳的火光照亮了崔业身边的蛇皮袋。
蛇皮袋敞开着,火光下,里面一叠叠厚厚的钱币显得极其扎眼。
火盆里的火慢慢小了下去,崔业也从混沌恍惚的状态里缓过神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两只发软发酸的手拉扯般地脱下身上的衣裳和裤子,一并扔进了火盆里。
汗水湿透的衣裳把火苗压了下去,冒出一股股湿润的白烟。
但随着哗啦啦一口袋红彤彤的大钞倒进火盆里,火苗重又起了势头,而且比之前燃得更旺,如同叫嚣的鬼火。
摇曳的鬼火下,崔业的影子颤动个不停。
崔业望着火盆里的钱币被火苗吞噬,几张红彤彤的图案一碰到火就瞬间变成纸灰,随后被冷风卷到空中。
一沓沓大钞都成了灰烬,火苗也慢慢弱了下去。
当最后一沓钱被扔进火盆,火苗蹿完最后一点儿劲头,总算彻底熄灭了。
身上只挂了一条内裤的崔业像坠入了冰窟,身体冷得发痛。
他朝着墓碑重重地跪了下去,弯身,磕头。
冷冰冰的泥贴着额头,让他从麻木中恢复了一丝清醒,方才察觉到背后有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时候,什么人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崔业猛地回头,望向背后幽深如渊的黑暗——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