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冬夜街角的流浪者地铁末班车的轰鸣声碾过轨道时,林深正在调试第五根簧片的音准。
生锈的暖气管道在他背后发出哮喘般的嗡鸣,将最后一丝热气喷在他冻僵的脊梁上。
琴箱裂开的鳄鱼皮贴着他的大腿,像条垂死的蜥蜴。
"要关站了。
"穿制服的保安用橡胶棍敲打铁栏杆,棍梢凝结的冰碴簌簌落在林深发紫的指节上。
他蜷缩着把右手藏进褪色的呢子大衣,左手无名指勾住贝斯键,七个破损的琴钮同时震颤起来。
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从漏风的风箱里涌出,在瓷砖墙面上撞出支离破碎的回声。
突然有硬币坠入琴盒。
不是电子支付的二维码,是真正的金属与天鹅绒内衬相撞的钝响。
林深抬头时,正对上一双倒映着LED广告牌的瞳孔——那是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小女孩,围巾下露出的半张脸像未完成的石膏雕像。
"星星。
"女孩的食指穿透地铁站顶棚的玻璃穹顶,指尖悬在猎户座腰间的三连星上。
她手腕上的电子定位器闪着红光,显示屏跳出"偏离安全区域"的警示。
穿貂皮大衣的女人冲过来时带起一阵雪松香水的气浪:"小满!
"她尖利的指甲掐进女孩的肩膀,Prada挎包的金属锁扣刮过手风琴的皮带,"跟你说过多少次..."琴声戛然而止。
林深看着女孩被拖走的背影,她左脚的运动鞋在挣扎中踢翻了琴盒。
硬币滚进排水沟的瞬间,他注意到女孩没穿袜子——脚踝处有淡青色的淤痕,像五线谱上突兀的休止符。
保安的橡胶棍第三次敲在暖气管道上。
"最后警告。
"男人掀起林深的毛线帽,露出他右耳后蜿蜒的疤痕。
那是三年前舞台灯架砸落时留下的印记,当时飞溅的松香在伤口里凝成了琥珀色的痂。
林深用牙齿咬住左手手套扯下来。
小指缺失的掌腹按在象牙键上时,暖气管道突然剧烈震动。
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从通风口倾泻而下——是保洁员在隔壁通道用蓝牙音箱播放广场舞曲。
他闭上眼睛,指腹摸索着琴键的豁口,开始用单音重构圣桑的《天鹅》。
某个重音段落,他听见羽绒服摩擦的窸窣声。
小满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正蹲在两步外的自动贩售机阴影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