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瞬的机械右手在暴雨中发出细微的蜂鸣。
这具三年前装的C-7型民用义肢正在超负荷运转——雨滴砸在外骨骼上的力度远超设计阈值，仿生神经传来的刺痛感让他想起被截肢那天的雷暴。
后视镜里，配送箱上跳动的红光像某种警告，与导航界面猩红的倒计时重叠：**23:17**。
"还剩七单。
"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电动车在积水的巷子里划出一道银弧。
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扭曲成色块，赛博观音像的电子瞳孔正俯瞰这座浸泡在酸雨里的城市。
突然，车载AI发出尖锐的提示音：新订单：第九人民医院住院部3层7床陈瞬猛地捏住刹车。
水花在轮胎两侧炸开成翅膀的形状，他盯着悬浮屏上那个灰白色的坐标点。
东经121°47，北纬31°13——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医院，只有十年前爆破拆除的烂尾楼群。
"系统错误？
"他刚要点击"地址异常"的反馈键，账户突然弹出一条语音消息。
是个经过变声处理的机械音："配送费三倍，接单后预付50%信用点。
"陈瞬的食指悬在屏幕上。
雨滴顺着护目镜边缘渗进领口，冰得像某种活物在皮肤上爬行。
账户余额的赤字在视网膜投影里闪烁，那串数字让他想起上周收到的催缴通知：妹妹的脑机接口维护费还差2870点。
"妈的。
"他重重按下接单键，预付金到账的叮咚声被雷声吞没。
导航路线瞬间刷新，原本显示为废墟的区域亮起幽蓝的路径标识，像有人用激光在雨夜里切开一道伤口。
电动车冲进暴雨深处。
越靠近目标地，义肢的震颤就越剧烈。
当陈瞬终于刹停在锈蚀的围栏前时，金属关节己经烫得能灼伤皮肉——这不对劲，民用义肢不该有这种军用级负载反应。
他抬头望向建筑轮廓，喉咙突然发紧。
九层高的白色大楼矗立在雨幕中，楼顶红色十字架正在缓缓旋转。
这不可能，新闻里明明播过爆破画面，残骸里还挖出过辐射污染物的......"叮——"配送箱自动弹开，保温舱里的餐盒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陈瞬抓起包装袋，发现客户留言栏只有一行小字：**请于23:17前送达**。
倒计时还剩4分29秒。
他冲进住院部大厅时，感应灯次第亮起。
裂纹密布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的影子，某种带着铁锈味的冷风从走廊深处涌来。
陈瞬突然僵在原地——所有电梯按钮都亮着向上的箭头，但楼层显示屏却全部定格在：**3F**。
"草......"他转身冲向安全通道，义肢关节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三楼走廊的日光灯管正在频闪，7床病房的门把手上凝结着冰霜。
倒计时跳到00:47的瞬间，他撞开了房门。
暖黄色灯光倾泻而出。
穿条纹病号服的老者正靠在床头折纸鹤，床头柜上的老式收音机飘着《夜来香》的旋律。
看到陈瞬时，他浑浊的眼球突然颤动起来："这次早了17秒。
"餐盒从陈瞬指间滑落。
老人枯瘦的手腕上，09-17的住院编号正在渗血。
更恐怖的是他正在折叠的纸张——那是陈瞬三年前的工伤报告，本该锁在社会保障局档案室的绝密文件。
"你终于来了。
"老人拾起餐盒，被皱纹切割的脸突然绽开笑容："记得告诉林博士，蜂巢的第七根血管堵住了。
"陈瞬倒退半步，义肢突然爆出电火花。
剧痛中他瞥见老人掀开的被褥下，无数只电子纸鹤正用红外线瞳孔注视着自己。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整栋建筑开始崩塌。
他在滂沱大雨中睁开眼睛。
电动车还停在围栏前，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15米。
大楼消失了，只有手中的配送单在雨中滋滋作响，客户签名栏浮现出血迹般的字迹：**时间校准完成****误差值：17秒**---陈瞬颤抖着点开己完成订单，配送记录显示的时间是——**2033年6月12日23:17**。
可他的电子日历分明闪烁着：2043年7月24日。
（第一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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