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藤爬上窗蝉蜕还粘在槐树皮上,窗边的爬山虎正努力地往房顶上攀爬,小芳晴己经学会用狗尾草钓蚂蚁。
她把草茎插进地缝里,挨着昨天爷爷倒药渣的地方,等着黑压压的队伍爬上来看她染了凤仙花枝的红指甲(其实是偷偷染的)。
午后的蝉鸣声大的能扯出丝来,芳晴慵懒地趴在地边数蚂蚁搬家,看着黑压压的队伍爬过来搬过去,惬意极了。
"瓜!
" 菊菊突然从草垛后面钻出来,芳晴褪色的红裤带被菊菊拽在手里,一下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姐姐脑门上粘着麦秸秆。
她左右看了看,对着小芳晴神秘兮兮地扯开衣襟,露出怀里三根顶着黄花的嫩黄瓜,翠绿翠绿的嫩黄瓜,花蒂上还带着露水,像抱着刚出生的猫崽,献宝似的。
芳晴的布鞋踩到晒烫的碾盘,昨夜大伯碾麦子留下的凹痕还热乎着,脚底板烫出小跳蚤。
她学着奶奶拜菩萨的样子,手指头交叉成麻花,对着黄瓜合十作揖,口水却落下把前襟洇湿成了地图,惹的姐姐菊菊笑得嘎嘎嘎的。
鸡窝旁的土墙突然簌簌落灰,壁虎被她俩惊得窜上房梁,躲进了阴影处。
爷爷的黑色千层底布鞋从月洞门钻出来。
小芳晴慌忙把嫩黄瓜往背后藏,刺扎得手心发痒,却忘了早晨尿湿的裤子正晾在花椒树上随风荡漾,自己还光着屁股。
"小五(爷爷总把芳晴排在家谱第五位),来。
"爷爷一只手拿着烟锅袋,弯着腰敲着墙根泡着治疗咳嗽的枇杷叶陶罐。
芳晴磨蹭着挪过去,发现爷爷蒲扇大的手掌里躺着两颗酒心糖,玻璃纸闪着七彩光,好看极了,糖纸上的金鱼比她养在瓦盆里的还要胖。
就在此时,菊菊比知了还响的告密声响了起来:"爷爷!
晴晴偷韩爷爷家的嫩黄瓜…..."(后半句还没说出口,便卡在喉咙里),一团混着薄荷味的甜突然堵住舌尖——爷爷皴裂的指节擦过唇瓣,酒心糖的玻璃纸在夕阳下裂出虹光。
"唔..."菊菊的腮帮子鼓起金鱼泡,糖球在左槽牙和右槽牙间慌慌张张地滚。
芳晴委屈的泪珠子还挂在脸上,忽然被爷爷的旱烟味裹住。
老人松垮的脸颊肉垂成沙皮狗的褶子,花白胡子茬扫过她们汗津津的额头。
"小雀儿告黑状,当心舌头长疮。
"爷爷的威胁裹着笑意,喉头震颤像闷雷滚过老水缸。
芳晴嗅到他襟口樟木箱的味道,混着麦芽糖的暖香,忽然发现爷爷另一只手里除了烟锅袋还攥着油纸包——裂开的缝隙里露出糖块上的炒米花,像嵌着星星的琥珀。
胡子雨点般落下。
菊菊被扎得首缩脖子,芳晴数着爷爷下巴上的痣,第七颗正好硌在她鼻梁上。
当老人故意用胡子挠她们耳蜗时,两个丫头片子终于绷不住笑出声,三双脚在青砖地上踩出凌乱的鼓点。
斜阳恰在此刻斜切入窗棂。
爷爷抬手去挡光的瞬间,墙上的影子突然活了——老人弯曲的脊背隆起成骆驼峰,菊菊乱晃的羊角辫化作兔耳朵,芳晴挥舞的胳膊成了扑棱的雀翅。
三个剪影在"咯咯"的笑声里变形,忽而叠成叼鱼鹭鸶,忽而化作抱窝母鸡,最后定格成老牛驮着两只猴崽的滑稽影子上。
此刻西厢房传来木刨子的沙沙声,父亲的劳作声成了最妥帖的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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