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在暴雨中晕成模糊的光团，林沐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单脚撑住电动车。
后座保温箱里的奶茶正在报警，配送超时的提示音和雨声混作一团。
"锦瑟年华KTV...A06包厢..."少年低头核对订单，湿透的刘海垂在眼前。
廉价雨衣根本挡不住这种程度的暴雨，制服衬衫紧贴着后背，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抱着保温箱冲进旋转门时，听见领班尖利的声音穿透震耳欲聋的音乐。
"你怎么才来？
VIP包厢的客人等半小时了！
""路上积水太深...""别找借口！
"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手重重拍在服务台上，"307的果盘，608的酒水，还有A06的奶茶，立刻送过去！
"林沐阳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熟悉的铁锈味在口腔漫开。
他低头整理被雨水泡软的订单小票，突然注意到A06包厢的备注栏写着：不要珍珠，多加椰果。
指尖在保温箱边缘顿了顿，他抽出那杯特调奶茶放进托盘。
电梯镜面映出狼狈的身影——发梢滴着水，工牌上的照片被雨水洇得发皱，只有胸口别着的银杏叶胸针还闪着微弱的光。
那是今早在教学楼前捡到的。
当他推开A06包厢的雕花木门时，扑面而来的暖气让镜片瞬间起雾。
朦胧视野里，水晶吊灯在黑色大理石桌面投下细碎光斑，七八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低声交谈。
"打扰了，这是您点的..."声音戛然而止。
雾气消散的瞬间，他看见主座上的男人正在翻阅文件。
修长手指捏着鎏金钢笔，袖扣折射出冷冽的银光。
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听到动静时微微抬起，露出深潭般的眼睛。
林沐阳突然想起解剖课见过的标本瓶，那些被封存在福尔马林里的星辰。
"放这里吧。
"男人用钢笔敲了敲茶几。
玻璃杯底接触桌面的轻响中，林沐阳闻到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当他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杯盖开启的声响，然后是短暂的停顿。
"等等。
"钢笔帽叩在桌面的声音清脆得像上课铃。
林沐阳僵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倒影在锃亮桌面上扭曲变形。
"我要的是椰果奶茶。
"男人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玉石，"这里面是布丁。
"血液轰地涌上耳膜，林沐阳猛地转身。
男人用两根手指夹着奶茶杯，晃动的液体在暖光下泛着琥珀色，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的腕骨往下滑。
"对不起！
我马上给您换...""不必了。
"男人突然轻笑一声，"正好试试新口味。
"仰头喝奶茶时，喉结在领口间滑动出锋利的弧度。
林沐阳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枚素圈戒指，戒面刻着极浅的藤蔓花纹。
"周总监居然喝奶茶？
"旁边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调侃，"上次庆功宴给你倒红酒都被拒了。
"被称作周总监的男人放下杯子，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偶尔也需要补充糖分。
"他转向呆立的少年，"麻烦再送杯美式咖啡，糖包单独装。
"林沐阳逃也似的冲出包厢，在走廊拐角撞上满脸怒容的领班。
保温箱里的奶茶在颠簸中泼洒出来，在地毯上洇开深色痕迹。
"你知不知道里面坐的是谁？
"尖锐的美甲戳在他锁骨上，"周沉！
晟华资本最年轻的项目总监！
人家一个电话就能让我们关门...""怎么回事？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时，林沐阳感觉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周沉不知何时站在走廊里，黑色西装敞开露出银灰马甲，像午夜的海面泛起月光。
"非常抱歉周先生！
这个新来的...""是我临时改了需求。
"周沉打断领班的解释，抬手看了眼腕表，"正好会议提前结束，不必再送咖啡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少年发白的指节，"把清洁费记在我账上。
"等那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林沐阳才发现掌心攥着张被体温焐热的纸币。
浅灰色钞票边缘印着龙胆花暗纹，右下角用钢笔写着极小的"周"字。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
他蹲在电动车旁拧干衣摆，听见手机提示音接连响起。
医院催缴费的短信，导师发来的论文修改意见，还有餐厅群里不断跳出的新订单。
抬头时，十八楼某个窗口的灯光突然熄灭。
林沐阳把那张纸币夹进解剖学笔记，银杏叶胸针在月光下泛着潮湿的光。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