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站在锈迹斑斑的站牌下,望着这座被雨水泡发的南方小城。
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面上溅起一圈圈微小的水花,仿佛是这座城市无声的叹息。
远处的山峦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幅水墨画卷中晕染开的淡墨,透着一种朦胧而陈旧的韵味。
十年了。
时光如同一把无情的刻刀,在这南方小城的肌理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却始终无法抹去林晏心中那股复杂的情感。
空气里还是那股熟悉的霉味,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独特气息,混合着街角蒸糕摊的甜腻。
这甜腻本应是生活的烟火气,此刻在林晏闻来,却多了几分苦涩。
他拖着行李箱走过青石板路,每一块石板都承载着往昔的记忆,轮子在凹凸不平的缝隙间卡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某种不情愿的抗议,又像是命运对他归来的嘲讽。
老宅的钥匙在掌心硌出红痕——父亲死后第三天,律师函就砸中了他的实验室。
那一刻,他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无法挣脱的旋涡。
"必须本人到场办理继承手续。
"律师那冰冷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让他不得不踏上这趟归乡之旅。
拐角杂货铺的玻璃窗映出他的轮廓,曾经的白大褂早换成了皱巴巴的棉麻衬衫,可镜片后那双眼睛依然带着实验室里养成的精密感,与这座昏昏欲睡的小城格格不入。
老板娘探出头时,他下意识侧身避开飞溅的雨水,却没能躲过那声尖锐的招呼:"哎呦!
这不是林家那个——" 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突兀,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微笑着点点头,径首往老宅的方向走去。
隔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这钥匙能不能打开那扇尘封己久的门。
随着钥匙转动,啪嗒一声,门开了。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林晏站在玄关处,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混合着久未通风的浊气,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他伸手摸向墙边的开关,"啪"的一声轻响,昏黄的灯光在头顶闪烁几下,才勉强照亮了满室的白布。
那些惨白的罩布在灯光下微微起伏,像一群蛰伏的幽灵,似乎在诉说着这座老宅曾经的故事。
他轻轻掀开最近的一块白布,灰尘在光线中飞舞。
底下是一张老式红木茶几,表面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他七岁那年,用水果刀刻下的"杰作"。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父亲气得脸色发青,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那声叹息里,有无奈,有失望,也有对儿子深深的爱。
林晏的指尖抚过茶几上歪歪扭扭的刻痕,指腹沾了一层细灰。
他划开手机屏幕,在刺眼的光亮里点开APP,下单了"深度清洁 + 全屋整理"服务。
系统提示最早要后天才能排到——这座小城连服务业都带着慢半拍的节奏。
"也好。
"他自言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荡出回音。
正好有时间先整理个人物品。
二楼走廊的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推开主卧房门时,一股混杂着樟脑丸和药味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父亲生前的样子,床铺整洁,书桌上摆放着厚厚的书籍和凌乱的文件。
林晏缓缓走到床边,坐下,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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