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诏指节在鎏金案几上叩出三声闷响,满殿凝固的呼吸声终于重新流动。
太监上前将贡品搬下去,龟兹乐师抖着手续上断弦,胡姬脚踝银铃却再踩不准鼓点——方才还碎成齑粉的金乳酥,正被施与明用银箸夹着喂给鎏金香炉里打瞌睡的狸奴。
"浮国的樱桃肉,倒比御膳房做得入味。
"施与明将青玉盏推给身后发抖的小宫女,琉璃指甲套刮过盏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694看着埋头嘎嘎吃的宿主,像素翅膀卷起:"那个礼部侍郎在瞪你。
"浮国礼部侍郎疯狂使眼色示意他敬酒,他却开始专心研究起碟子里雕成莲花的蜜瓜。
694看着宿主脑电波图谱里欢快跳跃的曲线,有些同情那个老头子:"您真不打算给暴君抛个媚眼?
""急什么。
"施与明漫不经心地说,这群人把原身推过来的时候不见得这么殷勤。
当第五个空酒壶被宫人撤下时,使团里最年轻的典仪官终于扯住施与明袖角:"殿下!
"他蘸着酒水在案几写"封赏"二字,眼神急切地看向施与明。
施与明慢悠悠转着手里的杯子,看葡萄酿在杯壁挂出酒痕:"急诏安魂还是急诏送魂?
"他指尖发力,玉杯"咔"地裂开细纹,"没见上面那位正拿咱们当开胃菜?
"这话惊得典仪官打翻碟子,雪青官服瞬间洇出云纹。
主座上的黎诏突然抬眼,看向这边。
"浮国使臣。
"暴君摩挲着佛珠开口,要笑不笑,"是要与朕讨论什么事?
""陛下!
"浮国的老使臣扑跪在地,额头磕在青玉砖上,紧贴地面。
黎诏用匕首削着蜜瓜,薄刃削下的果皮连成长蛇:"使者的胡子沾了酒糟。
"老臣哆嗦着抹脸:"两国和亲之事...""准了。
"刀尖挑起块瓜肉,黎诏睨着指尖将化的冰晶,"浮国既献上三城舆图,朕允你们十年休战。
"酒液泼在施与明衣摆,暴君腕间佛珠撞出脆响,"七皇子可有异议?
"施与明刚要开口,黎国礼部尚书掀袍跪倒,"陛下容禀!
既己纳入后宫,当循祖制定品阶!
"他山羊须上还沾着鲥鱼脍的酱汁,倒显出几分滑稽的庄重。
"祖制可没说怎么安置男妃。
"黎诏轻笑,"听闻七殿下当年阵前用剑,吓得我军斥候坠马?
"玄色织金袖口扫过鎏金案,满殿烛火都跟着晃了晃,"不若舞一曲,朕赏你个椒房殿住住?
"满殿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老丞相也跟着"当啷"跪地。
施与明看着对面有几位大臣涨成猪肝色的脸,在脑内吹了声口哨:"这是要给我封后?
""陛下三思!
"三位重臣同时扑跪,"中宫之位关乎国本...""国本?
"黎诏压低声音。
浮国使团里传来牙齿打颤的咯咯声,施与明掸去衣襟果渍起身,脑内骂着狗皇帝搞事,面上却笑得比殿外海棠还艳:"臣的剑...""用朕的。
"蹀躞带短匕"当啷"甩到案前,黎诏支着下巴看他拾起凶器。
694的像素屏炸开烟花:"宿主肌肉记忆载入完毕!
"剑鞘镶的鸽血红擦过烛火,施与明旋身时雪青袍裾绽成昙花。
乐师慌忙拨响琵琶,弦音追不上他腕间流光。
694在脑内尖叫:"左三步有果盘!
"剑锋险险擦过,挑起的酒液泼成半弧虹光。
"好!
"一个官员刚喊出声就被同僚捂住嘴。
施与明足尖点过蟠龙柱借力,剑花挽到第七式时,梁上突然坠下黑影。
694的警报与刺客剑锋同时刺到——"宿主低头!
"短匕横挡的刹那,施与明嗅到剑刃淬的蛇腥。
他踉跄撞翻鎏金烛台,火星溅上衣摆时转身扑向主座。
黎诏佛珠串应声而断,檀木珠滚过满地狼藉,施与明捂着渗血的左臂抬头:"陛下...""护驾!
"禁军的吼声震落梁上灰,那刺客却咬破毒囊。
殿前侍卫的刀尖挑开刺客衣领时,血珠顺着玄铁纹路滚落。
银甲反射的烛光晃过施与明低垂的睫毛,他听见甲胄碰撞的声响里混着倒吸气声——刺客颈侧墨色蝎尾刺青正渗着血珠,像浮国皇室暗卫营的徽记在狞笑。
"禀陛下!
是浮国豢养的死士。
""陛下明鉴!
"兵部尚书掀翻酒案,唾沫星子首接喷到施与明染血的袍角,"浮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七皇子当年阵前斩我儿郎三十七人,此等祸患岂能留于枕畔!
"他腰间玉带扣撞在蟠龙柱上,惊得鎏金香炉里的狸奴炸毛窜逃。
浮国老使臣的额头在青玉砖上磕出闷响:"此乃构陷!
浮国既献三城..."他官帽歪斜着露出花白鬓角,雪青官服下摆洇开深色水痕。
施与明嗅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尿骚味,突然想起原身记忆里浮国太子把玩蝎尾匕首的模样。
几日前原身被灌下软骨散塞进花轿时,那位储君满是戏谑地说道:"七弟此去,定要替为兄向暴君问安。
""陛下明鉴!
"浮国典仪官膝行着撞翻果盘,蜜渍金橘滚到黎诏玄色龙纹靴边,"七殿下若存异心,方才何必以身挡剑!
"施与明单膝跪在血泊里,捂住左臂伤口。
694的像素翅膀卷成问号:"宿主为什么不躲?
""苦肉计总要见点红。
"他在脑内轻笑,目光扫过刺客腰间鎏金蹀躞——这分明是黎国三品以上官员的制式。
浮国太子倒是舍得下血本,连母族豢养的死士都敢往敌国龙椅上送。
黎诏抬脚踩住典仪官颤抖的指尖:"七皇子。
""陛下!
"老丞相的惊呼声中,禁军拖着刺客残躯靠近。
施与明嗅着渐浓的血腥气,余光瞥见浮国使团里有人袖口微动——是传讯用的金翅蝶粉。
"凌迟。
"黎诏话音未落,惨叫声己撕开殿内死寂。
施与明感觉温热血雾溅上眼睫,却盯着暴君袍角银线绣的睚眦轻笑:"陛下可知,浮国皇室的蝎尾刺青..."他忽然伸手扯开刺客残破的衣领,露出刺青旁淡去的烫疤:"该在左颈。
"黎诏瞳孔微缩:"继续说。
""此人身中千机引己逾三月。
"施与明疼得吸气,面上却笑得愈发灿烂,"浮国死士出征前必服解药,陛下不妨查查他牙槽——""报!
"侍卫呈上染血的蜡丸,"刺客口中确有药囊!
"浮国典仪官扑到血泊里:"这是我国禁药!
唯有东宫..."他猛地咬住舌头,抖如筛糠。
施与明在脑内吹了声口哨——鱼咬钩了。
"七皇子。
"黎诏用剑鞘抬起他下颌,"你兄长送的新婚贺礼,可还合意?
"施与明顺着剑鞘力道仰头,让烛火将睫羽阴影投在苍白的颧骨:"陛下明察。
"他喉间溢出的血沫染红唇色,"若臣要弑君..."染血的指尖抓住剑刃,在掌心划出新的伤口,"何须用淬毒兵刃?
"694的像素屏炸出烟花:"宿主!
您的手!
"黎诏的瞳孔在烛火里收缩成针尖。
施与明趁机将染血手掌按在暴君膝头龙纹刺绣上,雪青广袖滑落露出腕间狰狞旧疤——那是原身十西岁替太子试毒留下的印记。
黎诏轻笑,沾血的指尖抚过施与明眼尾泪痣:"传旨,七皇子护驾有功,赐居椒房殿。
"他甩开染血的佛珠起身,"封...妃。
""陛下!
"老丞相的哀嚎被殿门重重合在身后。
施与明望着暴君消失在蟠龙柱后的身影,慢条斯理舔去唇边血渍:"椒房殿啊..."694的像素屏蹦出烟花:"宿主成功苟住了!
""这才开场呢。
"施与明任由宫人搀扶,经过浮国使团时突然驻足。
他俯身拾起典仪官掉落的金翅蝶粉,在对方惊恐的眼神里轻笑:"告诉太子哥哥..."染血的匕首划过年轻官员脖颈:"让他在他那一亩三分地好好待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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