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摩挲着手中这枚青铜错金带钩,柜台上的老式台灯在玻璃罩里投下昏黄的光。
七月正午的蝉鸣透过"观山阁"的雕花木窗渗进来,柜台角落的铜胎珐琅自鸣钟突然卡住声响,三根指针同时指向十二点。
这是今天第六件出问题的古董。
"陈老板,您给掌掌眼?
"穿Polo衫的中年人把锦盒推到我面前,袖口露出的绿水鬼表盘泛着冷光。
盒里躺着块玉蝉,沁色沿着蝉翼纹路晕开,像凝固的血丝。
我摸出鹿皮手套刚要触碰,胸口突然传来灼烧感。
祖传的七星血玉玦隔着衬衫发烫,玉蝉腹部"咔"地裂开细纹,露出里面米粒大的朱砂颗粒。
"这是西晋蝉形琀,"我摘下玦形玉佩压在玉蝉上,血玉表面北斗七星纹路微微发亮,"但含在死人嘴里的东西,您最好别放卧室。
"中年人讪笑着收起锦盒时,店门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车顶灯红光扫过玻璃橱窗,映得血玉玦中央的赤色沁斑如同活物般蠕动。
我下意识攥紧玉佩,二十年前那个夏夜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
那是1997年香港回归前夜,我蹲在院子里给乌龟换水。
十西岁的少年刚抽条的身形裹在洗褪色的海魂衫里,槐树蝉鸣震得搪瓷盆嗡嗡作响。
父亲在堂屋雕一方田黄石章,刻刀刮擦声混着半导体里模糊的新闻播报:"驻港部队先头部队己抵达...""三儿!
"母亲从灶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去村口打瓶酱油,晚上包饺子。
"我攥着五块钱蹦过门槛时,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佝偻的脊背像拉满的弓弦,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未完工的印章上,把"陈氏印信"西个篆字染得猩红。
村口小卖部的王瘸子正在给人算命。
褪色的八卦旗插在盐罐旁,玻璃柜台上摆着本翻烂的《麻衣相法》。
我盯着货架最上层的山楂罐头发呆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小水,你眉间煞气冲了紫微垣。
"他独眼里泛着浑浊的白翳,烟黄的手指按在我眉心,"今夜子时,把你们家传的玉佩埋到后山老槐树下。
"我甩开他的手抓起酱油瓶就跑,背后传来他沙哑的喊叫:"七星倒转的时候,千万别让你娘照镜子!
"那天晚饭时父亲咳得更凶了。
母亲把饺子汤舀进搪瓷缸,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墙上挂着的《松鹤延年》图。
父亲忽然盯着我的胸口:"玉呢?
"我摸向空荡荡的脖颈——从记事起就戴着的血玉玦不见了。
父亲猛地站起来,黄花梨圈椅在地上刮出刺耳声响。
他惨白的脸在15瓦灯泡下泛着青灰,嘴角溢出的血沫溅到我的海魂衫上。
"快...快去找..."他喉咙里发出拉风箱似的喘息,右手死死抠住八仙桌边缘。
母亲冲过来扶他时,桌上的醋瓶突然炸裂,玻璃碴混着黑色液体喷溅在墙面的年历上,把香港回归倒计时数字染得一片模糊。
我在槐树下找到玉佩时,月亮正好升到树梢。
血玉玦卡在树根缝隙里,北斗七星纹路泛着诡异的红光。
树皮上不知何时裂开道口子,渗出的汁液散发着铁锈味,沾在指尖搓开竟是暗红色。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我转身看见王瘸子拄着桃木杖站在月光里,那只好眼珠竟变成了琥珀色。
"时辰到了。
"他抬手甩出三枚铜钱,钱币落地时突然首立旋转,发出蜂鸣般的颤音。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