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子弹还嵌在尸体眉骨里。
苏夏用镊子夹起那颗变形的弹头，黄铜表面沾着粘稠黑血，在紫外灯下泛出磷火般的幽绿。
物证室的排风扇发出空洞轰鸣，她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警校实验室，老教授擦拭着显微镜说："死亡不是终点，而是能量转化的开端。
""血液样本显示异常线粒体增殖。
"小唐把检测报告拍在桌上，试管架在冷光下投出栅栏状阴影，"细胞活性是正常尸体的三百倍，简首像...像冬眠的爬行动物。
"苏夏刚要开口，后颈突然刺痛。
解剖室记忆如潮水倒灌——黑暗中悬浮的玻璃碎片，陆沉风衣翻飞的弧度，还有尸体倒下时从嘴角滚落的金箔碎片。
她下意识摸向腕间红绳，发现铃铛内侧不知何时裂开细纹。
技术科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
陆沉推门时带进一股潮湿的夜风，他黑色衬衫领口沾着泥渍，手里拎着证物袋晃了晃："青江大桥第三个桥墩，潜水员捞到了有趣的东西。
"防水布掀开的瞬间，苏夏闻到了江水腥气。
七具人形金箔躺在证物台上，每具心口位置都嵌着暗红晶体，灯光折射出血管般的丝状纹路。
最左侧那具的左手小指缺失，断口处闪烁着熟悉的衔尾蛇符号。
"和死者口腔发现的金箔成分一致。
"陆沉用镊子挑起一片，"打捞队说这些人形原本卡在桥墩裂缝里，最近暴雨导致水位上涨才..."他突然噤声。
苏夏正用解剖刀轻刮金箔表面，暗红晶体突然渗出粘液，在空中凝成血珠。
腕间铃铛发出高频震颤，她看到1993年的研究所地下室：穿防护服的男人们围着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密密麻麻的金箔人形正在融化。
"苏医生！
"陆沉的暴喝惊醒了她。
解剖刀不知何时抵住自己咽喉，刀尖己刺破皮肤。
金箔人形们诡异地朝她侧翻，晶体心脏在灯光下明灭如呼吸。
小唐惊恐地指着监控屏幕——所有金箔的头部正缓缓转向苏夏所在方位。
物证室顶灯突然炸裂，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苏夏看到陆沉怀表折射出青铜冷光。
记忆如锋利的冰锥刺入太阳穴：五岁那年福利院的雨夜，戴同款怀表的男人将她塞进衣柜，门外传来军用皮靴踏碎玻璃的声响。
"别看眼睛！
"陆沉用风衣裹住她翻滚到墙角。
七具金箔人形同时立起，暗红晶体心脏迸射血线，在防弹玻璃上蚀刻出衔尾蛇图腾。
小唐的惨叫声中，苏夏腕间红绳突然绷断，铃铛滚落时发出编钟般的清响。
血线在触及声波的刹那溃散。
陆沉趁机抽出战术匕首，刀身竟刻满梵文。
他割破掌心将血抹在刀刃，寒光闪过之处，金箔人形如融化的蜡烛般坍缩。
最后一具人形消散前，苏夏看清了它胸口的编号：NX-19930207。
那是父亲研究所的标本编号格式。
"你父亲苏明远博士，"陆沉用染血的手帕包起铃铛递还，"是守夜人最后的首席研究员。
"他解开衬衫纽扣，心口处狰狞的衔尾蛇疤痕微微发亮，"十年前那场连环凶案，所有死者都是守夜人后裔。
"窗外传来夜枭啼叫，苏夏突然意识到整栋楼安静得可怕。
电子钟定格在23:59，秒针在玻璃罩后疯狂抖动却无法前进。
陆沉的手按在怀表旋钮上，表盘竟开始逆向旋转。
"他们在找这个。
"他撬开怀表夹层，微型胶卷落在苏夏掌心，"三十年前导致守夜人覆灭的永生之茧计划，最关键的部分就藏在..."物证室大门轰然倒塌。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落地窗斜射进来，六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在地面投出细长怪影。
为首之人戴着银丝眼镜，镜链坠着和苏夏铃铛相同的青铜坠饰，皮鞋踩碎满地金箔残片。
"夏夏长大了。
"男人声音像蛇类摩擦鳞片，"当年你父亲把时之茧藏在女儿眼睛里，真是绝妙的保险柜。
"陆沉突然扣动扳机，子弹却穿透虚影打在消防栓上。
男人化作金粉消散又重聚，食指轻点苏夏眉心："该物归原主了，守夜人最后的钥匙。
"剧痛从眼眶炸开，苏夏看到自己五岁时的记忆如电影胶片燃烧。
军用吉普在盘山公路飞驰，父亲将半块怀表塞进她手里，挡风玻璃映出后方追击的黑色车队。
爆炸气浪掀翻车辆的瞬间，怀表内部齿轮刺入右眼...现实中的尖叫声惊醒了她。
陆沉正用匕首刺穿银丝眼镜男的咽喉，但伤口涌出的却是金箔碎片。
男人笑着消散在夜风中，余音缠绕着承重梁："七日之后，当青铜棺椁浮出临江..."整栋大楼突然恢复供电，电子钟跳过00:00。
苏夏摸到右眼流下的血泪，指间黏着一片微型齿轮，边缘刻着父亲笔迹：茧房坐标A7。
陆沉擦拭着匕首沉默不语，他脖颈处的衔尾蛇疤痕正在渗血。
物证室地板上，金箔残片不知何时组成临江市地图，青江大桥位置插着七枚血色图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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