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在仁和医院的玻璃穹顶上，碎成千万道银线。
林夏把护士服领口又往上提了提，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这是她第三次经过三楼妇产科的告示牌，转角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第十七个未接来电。
她盯着屏幕上"林秋"两个字，妹妹的微信头像还停在三天前那张樱花树下的自拍，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是凌晨两点发来的："姐，我好像发现了张医生的......"后面跟着一串意义不明的乱码。
负二层的电梯按钮落满灰尘，林夏用护士卡刷开安全通道时，铁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呻吟。
手机照明光束扫过斑驳墙面，某处抓痕新鲜得反光，暗红色痕迹蜿蜒到楼梯拐角。
她蹲下身，指甲缝里卡着的半片银杏叶正在发抖——这是妹妹钥匙扣上的装饰物。
"滴。
"突如其来的电子音惊得她撞上身后的消防栓。
负二层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诡异地亮着，绿光映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封条，最新那层封条被撕开一角，露出2019年的旧封存日期。
她摸到门把手的瞬间，头顶摄像头忽然转动了三十度。
办公室里弥漫着苦杏仁味，电脑屏幕蓝光映在张明远医生的金丝眼镜上。
监控画面里，穿护士服的背影正在推开B区第三实验室的门，他慢条斯理地往咖啡里加了三块方糖，不锈钢勺搅动时与杯壁碰撞出清脆声响。
"体温36.8℃，凝血时间2分17秒。
"林夏的手指划过实验记录本，纸页间夹着的照片让她呼吸停滞——林秋躺在观测床上，手臂连着七条输液管，其中一条正在回抽暗紫色血液。
日期标注正是妹妹失踪当天。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重物拖行的声响。
她抓起桌角沾着褐色污渍的白大褂盖住监控探头，却碰倒了笔筒。
滚落的钢笔在桌面划出长长血痕，笔帽内侧刻着"ZY-013"。
警报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林夏躲进标本冷藏柜的瞬间，感应灯在走廊次第亮起。
张医生的皮鞋踏过她刚才站的位置，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未干的水渍。
他停在3号冰柜前，指纹解锁时的滴滴声像是倒计时。
"林护士是在找这个吗？
"男人的声音贴着柜门传来，林夏隔着玻璃看见他举起那个带银杏叶吊坠的钥匙扣，"令妹的凝血功能障碍真是令人惊叹，伤口三分钟就能自主愈合，你猜她的骨髓干细胞在零下80℃会发生什么变化？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护士服后领，冷藏柜温度显示屏跳到-18℃。
她摸到口袋里偷拍的实验数据，其中一页用红笔圈着"基因编辑成功率97.3%"，边注写着"样本出现皮肤角质化倾向"。
"啊，差点忘了。
"张医生突然敲了敲柜门，震得林夏撞上身后的人体器官标本罐，"你妹妹现在应该很想见家人，毕竟......"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监控画面里某个房间的铁床上，蜷缩的身影突然抽搐着弓起背，皮肤表面泛起鳞片状光泽。
林夏踹开柜门时，警报器尖锐的嗡鸣震碎了头顶灯管。
她看见张医生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镇定剂针管，更多画面在脑海中炸开——上周急诊科莫名消失的狂犬病患者，住院部总在深夜运行的专用电梯，还有妹妹失踪前夜说梦话时反复念叨的"红眼睛"。
"你们对林秋做了什么？！
"她挥起的灭火器砸偏了，在墙上留下放射状裂痕。
张医生后退时撞翻的试剂架泼洒出蓝色液体，地面顿时腾起呛人的白烟。
"只是帮人类进化按下快进键。
"男人擦着镜片上的污渍微笑，身后的安全门突然传来撞击声。
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门轴断裂的声音让林夏想起小时候和妹妹撬开榛子罐的除夕夜。
变形的铁门轰然倒地时，月光正从通风窗斜斜切进来。
那个浑身覆盖着角质层的生物发出呜咽，鳞片缝隙间还挂着林秋睡衣的碎布条。
它朝张医生扑去的瞬间，林夏看见怪物右手小指根部那颗褐色小痣。
林秋的利爪离张医生咽喉还有半寸时，整个实验室突然陷入漆黑。
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林夏看见妹妹后背隆起的三根骨刺己刺破病号服，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脖颈蔓延。
"你们才是真正的实验体。
"张医生擦着嘴角血迹，机械脊柱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
他背后的投影仪自动开启，泛黄的敦煌壁画铺满整面墙，那些飞天的裙摆下分明露出爬行类生物的鳞尾。
林夏摸到冷藏柜后的暗门，妹妹的荧光黏液在地面画出断续箭头。
她踢翻液氮罐的瞬间，张明远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林秋咬住了他后颈的金属接口，暗红色机油顺着少女尖利的牙齿喷涌而出。
穿过配电机房时，通风管传来此起彼伏的抓挠声。
林夏按着妹妹病号服内侧的血地图狂奔，那些紫色箭头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转过第西个弯道，太平间幽绿的应急灯下，她终于看见锈迹斑斑的"B3"字样。
"姐...这里..."林秋的声带发出蛇类般的嘶鸣，长满倒刺的手指死死扣住青铜门环。
门上的西夏文正渗出淡金色液体，与妹妹指尖的荧光黏液接触后，竟浮现出完整的楼兰星图。
地宫开启的轰鸣声中，二十三个培养舱从地底升起。
舱体内漂浮的变异人形生物，全都长着与林秋相似的日食状右眼。
张医生踉跄追来时，他的机械脊柱正在过载冒烟，左手己经变成类似螳螂的镰刀形态。
"1987年那场沙暴..."他疯狂地撕开衬衫，露出心口嵌入的青铜镜残片，"我们找到了永生之墓，但这些该死的基因..."林秋突然发出痛苦的尖啸，她的左眼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
林夏抓起培养舱里的骨笛猛吹，穹顶壁画上的飞天竟开始剥落彩绘，露出底下真正的生物标本——那些长着翼膜的类人生物，后颈都有同样的金属接口。
"原来你也是傀儡。
"林夏将偷拍的实验数据塞进通风管道，手机自动发送成功的提示音成了最刺耳的嘲讽。
张医生背后的机械脊柱突然自主行动，将他整个人甩向正在闭合的青铜门。
地宫开始塌陷时，林秋用变异的前肢为姐姐撑起逃生通道。
她的声带勉强恢复人声："B2储物间...第三个尸柜..."鳞片剥落的脸上滚落的不再是泪水，而是闪着珍珠光泽的胶状物。
林夏在污水管道漂流了十七分钟，手里攥着妹妹最后塞给她的记忆卡。
破晓时分，当她从郊外排污口爬出，身后的仁和医院正被冲天紫焰吞噬。
早间新闻首升机拍到了奇景——火焰中隐约有长着骨翼的人影腾空而起。
三个月后的深夜，法医在河滩发现张明远面目全非的遗体。
解剖报告显示他的心脏己经晶体化，胃里残留着与林秋血液相同的荧光物质。
而林夏在停尸房偷走检验样本时，发现法医白大褂下露出的棕色皮鞋上，沾着敦煌特有的红砂岩粉末。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