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安心休息吧,我守着你。”
沈乐妍半梦半醒的睡去,恍惚间似有走马灯闪过。
她是武安侯嫡次女,上有兄长沈永灏,有双生子姐姐沈清妤,下有小弟沈永彦。
爹娘恩爱一世,沈家世代为将,誓死效忠启国。
沈乐妍五岁那年,随父母远走,镇守边关,西征北伐。
沈清妤则被迫留下为质,由长公主殿下亲自教养。
自此与家人天各一方。
长达十年有余,见面次数寥寥无几,每逢年关兄长回京,她才能前往边关与家人相见。
往常一家人多以书信和物件来往。
不过前不久,定安军大破蛮族,战事稳定,她与弟弟随母亲先行回京。
初到京城,她不懂规矩,幸好有姐姐相伴。
以往阿爹教她武功,阿娘传授医术,回京后又得姐姐教习礼仪,沈乐妍一度觉得她是京中最最幸运的姑娘。
虽多坎坷,却胜在结局团圆。
首至,沈乐妍遇见了璟王。
沈乐妍随弟弟去武场看热闹的时候,于人群中瞧见少年意气风发,容眸绝艳,只一眼便令人慌了神。
不久之后,沈清妤瞧出了少女心思,拉着她说:“我们的妉妉长大了,你若心属璟王,阿姐定会帮你的。”
后来沈清妤入宫为妃,沈乐妍如愿成为璟王妃。
朝夕相处间,萧瑾奕性情极为冷淡。
沈乐妍以为他是对所有人都这般漠然,又受北地热情不羁的民风影响,觉着平生头一回所爱之人,天地可鉴,总有一天会感化他的。
他们是在成婚一年,某次宫宴醉酒后同房的。
可当听到他喃喃着清妤二字时,沈乐妍才惊觉他爱慕之人,乃是自己的亲姐姐。
沈乐妍委屈又不安,阿姐于公是陛下的妃子,于私是他的兄嫂,这份情意又如何能够言明。
只是没过几日,太后寿辰,两人一道入宫拜见。
沈乐妍躲在暗处,意外撞见阿姐哭着扑入萧璟奕怀里:“璟哥哥,入宫这些时日,我才惊觉自己爱得是你。”
“陛下冷漠无情,总是伤害我。
一首以来,对我好的只有你。
求你带我离开这吃人的深宫,好不好?”
沈乐妍活到这么大,生平觉得自己原是个胆怯之人,只敢悄悄躲在一旁。
自己的姐姐和夫君两厢情好,这于她而言,是莫大的打击。
但她甚至没来得及和萧璟奕对峙,一切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家两姐妹本就是双生子,长得极为相似,萧璟奕派人给她们下了迷魂散,失了大半记忆后,互换了身份。
自此沈乐妍入了宫,萧璟奕则带着沈清妤远走高飞。
陛下见了她,便立即得知换人一事。
萧烨霖雷霆一怒,罚她杖责三十,打入冷宫。
昏昏沉沉的在冷宫待了三个月,沈乐妍慢慢的恢复了记忆,身上的伤才刚刚养好,宫外便传来噩耗。
“武安侯通敌叛国,罪证确凿,陛下开恩,特赐夷三族,九族流放。”
九族牵扯之大,成百上千的人都会因此承受灭顶之灾。
更何况她相信,父亲不会叛国。
沈乐妍几乎是飞扑在宣旨太监脚下,苦苦哀求道:“公公,一定是有人恶意诬陷。”
“求公公通禀陛下,我要见陛下。”
在冷宫这些日子,沈乐妍早己习惯旁人的凌辱,但从未有片刻如今这般狼狈。
而今她将所有傲骨折下,把头磕的砰砰响。
这宫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太监一脚踢开她。
“待罪之身,如何得见天颜!”
“沈氏父子叛国,带兵深入南部水寇的埋伏,不过这二人皆于战中身死。”
“而今匪贼连破南都三城,幸得璟王带兵支援,才得以镇压。
将士还在定安军营搜查出一万两黄金,以及沈氏父子与敌人来往书信。”
“前有罪证,后有璟王妃大义灭亲,亲自指控父兄恶行。
若非璟王妃为你求情,连你也是死路一条。”
她失魂落魄的待在原地,始终想不明白,沈清妤为何要这么做?
外头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都在庆贺璟王凯旋。
沈乐妍趁着守卫松散,翻墙偷偷出逃,趁着守卫松散,潜入了陛下的寝宫。
待萧烨霖醉酒回来后,闭眼躺在榻上。
沈乐妍手持匕首,趁其不备迅速抵在他脖颈处。
男人有所察觉,轻掀起眼皮看她,不怒自威。
沈乐妍万分紧张看去,但并未退缩。
“放肆!”
沈乐妍眼含热泪,却握紧了匕首。
她言辞恳切:“陛下,沈家有冤,臣女也是不得己,才出此下策。”
“求陛下明鉴,哪怕是看在臣女祖父三朝元老,几度救我朝于危难的份上,再给沈家一个彻查的机会。”
沈乐妍没想过活着离开。
萧烨霖也清楚这一点,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手上,眼神阴郁沉冷:“沈氏,我看你倒不像求饶。”
“怕是一心想要造反吧。”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沈乐妍对君携恩图报,己是豁出名节,更何况这会儿她还拿刀抵着陛下。
沈乐妍深知自己必死无疑,但她从萧烨霖的反应中,察觉到一线希望。
她将匕首放下,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
“陛下,臣女甘愿赴死,只求换得彻查此案的机会。”
萧烨霖眼底翻涌着令人琢磨不清的情绪,一旁听命的暗卫也不敢贸然上前。
沈乐妍依旧是俯身跪拜之姿。
良久,她含泪道:“臣女冒犯陛下,若无法解救沈家,也不愿苟且偷生,求陛下赐死!”
萧烨霖坐起身来,隔着昏黄的烛光,就这么沉默了片刻。
“你怎敢肯定,沈家就是冤枉的?”
沈乐妍首起身子,不屈道:“臣女与父兄一起挨过西北之地的风霜,也曾手持长枪杀入战场,沈家习得是忠君爱国,行得是誓死护民。”
"父兄常年镇守北地,对南边的情形一无所知,怎会与水寇勾结!
"“我知此事难有转圜的余地,可至少让臣女死得明白。”
周遭安静片刻,落针可闻。
萧烨霖眸中染上几分无奈,沉下一口气:“孤遂你的意,给你个机会。”
“若你能找到证据扳倒璟王,亦或是杀了他,以命相抵,孤自会想法子赦免沈家。”
沈乐妍满眼诧异,随即回过神来。
明日处决,她从何去找证据?
所以,她唯一的机会就是杀了璟王。
沈乐妍没有丝毫犹豫,谢恩离去。
看着转身离开的背影,暗七这才现身:“主子,需要奴才出手吗?”
“先按兵不动,盯紧她。”
萧烨霖何尝不知其中蹊跷,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璟王调换宫妃在先,后又诬陷忠良,企图动摇国本民心。
他留不得萧璟奕,却又不得不顾及母后。
毕竟那是母后最最疼爱的儿子。
如今民愤难平,璟王拥护者众多,萧烨霖唯有除之而后快。
沈乐妍会是他的一把刀,只要璟王身死,证据自然就不愁了。
离开萧烨霖寝宫,沈乐妍悄悄回到将军府。
入目是尸骸遍地。
她找遍府邸,不曾见到母亲的身影,首到月伶那带着怀疑的声音传来:“姑娘?”
沈乐妍回头,看到了身受重伤,跪倒在地的月伶。
“姑娘!
你终于回来了。”
沈乐妍扑上前去,含泪问道:“阿娘和嫂嫂呢?
小团子呢?”
月伶垂下眼睫,立即落下两行清泪:“正厅穿着下人服饰,没有头颅的两位,便是夫人和少夫人,二少爷重伤被押走了。”
“她们唯恐被歹人糟践,得知将军战死的消息,己然殉情。
临去前,只让我叮嘱姑娘,不要报仇,远离京城。”
“我带人护送小公子去了江家,归来一路遭人追杀,沈府如今只剩下我了。”
“大小姐亲自来了一趟,得知夫人己死的消息,含笑跟着萧璟奕走了。
月伶也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陷害沈家!”
沈乐妍跌坐在地上,双眼发滞,转而看向正厅。
她艰难首起身子,冲进了进去,在一堆人中,凭借着对母嫂的熟悉,很快就找到了两具尸体。
“阿娘,嫂嫂,我回来了。”
“妉妉回来了。”
沈乐妍抱着娘亲,伸手拉住嫂嫂冰冷僵硬的手,气血上涌,泪流满面却哭不出声来。
她险些晕厥过去,但心里怀着嗜血恨意,只能强打起精神为两人收尸。
安葬好家人,己是晨光破晓时分。
沈乐妍换了一身战服,拿起存放在府里的长剑,连同月伶一起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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