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睫毛颤了颤,墨镜后的视线掠过他胸前的银戒,突然轻笑:“砚礼哥哥,我们去喝咖啡吧,”指尖划过他笔记本上的雪松素描,“这次,我请你喝加了苦艾的美式,就像十二岁那年,你替我挡野狗时,流的血那么苦。”
1998年7月12日,蝉鸣撕扯着弄堂的暑气。
七岁的苏知夏蹲在青砖墙根,专注地用树枝戳着蚂蚁洞,碎花裙摆被晒得发烫。
铁皮青蛙在脚边发出规律的"呱嗒"声,这是父亲苏明远从工厂带回的次品,齿轮总在第七声后卡顿。
"知夏!
野狗!
"楼上的王奶奶突然惊呼。
铁锈味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巷口,杂毛土狗的低 growl 从转角传来。
知夏攥紧铁皮青蛙后退,后背抵着爬满爬山虎的砖墙,鼻尖萦绕着墙根雪松香皂的残香——那是母亲陈雪在化工厂上班时带回的试用装。
"躲到我身后!
"白衬衫的衣角最先闯入视线。
十二岁的林砚礼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校服领口的双林纹章被汗水洇湿,手腕内侧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他手里握着根削尖的竹筷,是刚才在弄堂口吃饭时掰的。
野狗的獠牙在距他膝盖十厘米处定格。
知夏看见他指尖微颤,却仍用平稳的声音说:"知夏,数到三就往弄堂口跑,那里有张叔的修鞋摊。
""一......"狗爪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响。
知夏盯着他后颈新长出的绒毛,突然发现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蝴蝶骨下方的淡青色胎记,形状像半片雪松叶。
"三!
"竹筷刺向狗鼻的瞬间,知夏攥着铁皮青蛙狂奔。
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混着少年压抑的闷哼。
弄堂口的修鞋摊前,张叔的铁钳砸在水泥地上,惊飞了槐树上的知了。
当她颤抖着转身,看见林砚礼靠着墙慢慢滑坐,白衬衫袖口被撕开道口子,手腕内侧的血正顺着掌心滴落,在青石板上开出暗红的花。
野狗己不见踪影,他脚边躺着半块被咬碎的芝麻糖——是刚才从裤兜掉出来的,她今早分给他的半块。
"疼吗?
"知夏蹲下身,铁皮青蛙的齿轮还在"呱嗒"作响。
他摇头,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作业本,撕下一页按在伤口上:"知夏没被咬到吧?
"视线落在她攥紧的铁皮青蛙,齿轮处缠着根狗毛,"你的青蛙没事吧?
"巷口的风突然变凉,带着远处雪松园的树脂清香。
知夏望着他苍白的脸,发现他左眉尾有颗极小的痣,在汗水里像粒细盐。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他,原来他的睫毛比女生还长,眨动时会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
"回家让我妈给你上药吧,"她扯下辫梢的红头绳,笨拙地替他包扎,"我妈说雪松精油能消炎。
"红头绳在他手腕打了个歪歪扭扭的结,恰好遮住正在渗血的伤口。
弄堂深处传来母亲们唤孩子吃饭的声音。
林砚礼撑着墙站起来,校服后摆沾满爬山虎的绒毛:"知夏,你的铁皮青蛙......""给你!
"知夏突然把青蛙塞进他手里,齿轮还在卡顿,"算是赔你的伤口。
"转身跑开时,碎花裙摆扬起的弧度里,露出后颈新贴的红痣贴纸,边缘用医用胶水粘得严丝合缝。
暮色漫进弄堂时,林砚礼坐在紫藤架下,借着手电筒的光修补铁皮青蛙。
母亲陆婉清的珍珠链在口袋里发出细碎的响,那是他趁母亲午睡时偷拿的,本想送给知夏当护身符。
伤口在碘伏的刺激下泛着疼,他却盯着手账本上的新记录:"1998.7.12,知夏的红痣贴纸是菱形的,边缘有12个切面。
她的铁皮青蛙第七声卡顿,和我的心跳频率一样。
手腕的伤愈合后会留疤,这样她每次看见,就会想起我。
"紫藤花落在手账本上,遮住最后半句没写完的话:"其实,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她皱一下眉。
"远处,苏知夏趴在窗台,望着弄堂口的身影。
她摸了摸后颈的贴纸,突然发现林砚礼跑开时,口袋里露出截珍珠链——和母亲陈雪替陆婉清设计的第一款珍珠链一模一样。
这个夏日的傍晚,青石板上的血迹被暮色冲淡,却在两个孩子的生命里,留下了永不褪色的印记。
林砚礼手腕的疤,苏知夏后颈的贴纸,还有那只齿轮卡顿的铁皮青蛙,共同编织成一张网,将他们的命运,从七岁那年的蝉鸣里,牢牢地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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