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肉在烈日下膨胀爆裂的声音,像极了老吴生前最爱捏的橡胶玩具。
林尧用破布裹住口鼻,钢钎撬开锈蚀的冰箱门时,腐臭的尸水溅在靴面上滋滋作响——这是本月第三次在垃圾山发现白大褂派的"实验废料"。
"第9具。
"他在心里默数,尸体的右手小指都被齐根切断。
这些穿着蓝条纹病号服的死者,脖颈处都有注射留下的蜂窝状针孔。
林尧的钢钎突然碰到硬物,半截玻璃药瓶从腐尸胸腔滚出,标签上印着"β-274抑制剂"。
远处传来渡鸦的嘶鸣。
林尧把药瓶塞进背包时,突然瞥见锈铁堆后闪过一抹灰色。
那个戴着蛇鳞眼罩的小女孩正蹲在报废的混凝土搅拌车上,用匕首肢解着什么活物。
她的动作精准得可怕,刀刃沿着某种节肢动物的关节缝隙切入,墨绿色体液喷溅在水泥残块上,腾起刺鼻的白烟。
"别动!
"后颈汗毛突然竖起,林尧被拽着衣领滚进生锈的油桶。
腐臭的尸堆遮蔽了视线,他只看见一双布满冻疮的手在眼前快速翻飞——抹脖子、掌心向上、食指画圈,手语动作快得像受惊的麻雀。
女孩的指甲缝里嵌着荧光绿的菌丝,在昏暗的油桶内泛着微光。
十五米外的铁丝网突然晃动,煤钢联巡逻队的皮靴声震得空罐头叮当作响。
林尧屏住呼吸,看着带刺的枪管扫过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
士兵防毒面具的呼吸阀上沾着新鲜血迹,这通常意味着他们刚处决过"耗能者"。
"东南角两个,西北角三个。
"女孩突然在他掌心写字,指尖的老茧划过皮肤像砂纸。
林尧浑身一颤——这是老吴教过的盲文点位,但组合方式更古老。
她又在掌心画了个齿轮,这是煤钢联处决队特有的标记。
灰影扯了扯他的袖口。
女孩指向斜插在垃圾堆里的蒸汽管道,裂口处喷出的白雾正在地面结霜。
当巡逻队开始用刺刀捅刺尸堆时,两人像蜥蜴般贴着滚烫的管壁爬行。
林尧的裤腿被铁锈割破,露出的小腿擦过一根裸露的蒸汽阀,瞬间烫出焦痕。
"滋滋——"林尧的手掌按在管壁某处时,皮肉立刻烫出水泡。
女孩却精准地摸索着苔藓标记——那些湿润的绿斑排列成箭头形状,显然是有人定期维护的逃生标记。
她突然停下,从腰间皮囊抓了把黑色粉末撒在灼伤处。
林尧闻到石墨与硫磺混合的味道,伤口竟奇迹般停止了溃烂。
"净水会的止血粉。
"女孩打着手语。
她耳后的助听器外壳泛着铜绿,麦克风网格里积满黑色污垢。
林尧摸向裤袋里那半截捡到的残件,金属断裂面的纹路与对方耳畔的装置完全吻合。
在某个三岔口,她突然掰开通风栅栏,腐臭的蒸汽瞬间模糊了视线。
管道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波在金属管壁间折射成诡异的合声。
林尧刚要开口,女孩的食指己经压在他唇上。
这次他看清了对方瞳孔的异状——虹膜边缘泛着齿轮状的金属光泽,像是嵌着极细的铜丝。
他们爬过一段倾斜的管道,锈蚀的接缝处渗出猩红液体。
林尧用手指蘸取少许,舌尖传来的铁腥味中混着甜腻——是掺了蜂蜜的人造血浆,白大褂派用来引诱变异生物的实验材料。
女孩突然拽住他的手腕,用匕首尖在管壁刻下警示符号:三个交叠的三角形,这是血契兄弟会标记猎场的图腾。
检修井的爬梯缺失了七级横杆。
林尧跟着女孩钻进渗水的电缆通道,靴底踩碎的蟑螂卵鞘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黑暗中亮起星星点点的荧光,是哭墙藤蔓的孢子附着在废弃电缆上。
林尧的背包突然被勾住,一具风干的尸体从顶棚坠落——死者穿着老式军装,胸牌上印着"临城地下管网维护班"。
"别碰孢子。
"女孩打着手语,从尸体的工具袋里翻出个黄铜罗盘。
指针疯狂旋转三圈后指向东南,与林尧怀里的军用指南针产生共振。
尸体右手紧攥的工作日志己经碳化,但封皮上的"LY"烫金字母依旧清晰。
他们绕过一处塌方区,混凝土碎块间卡着半台柴油发电机。
女孩突然蹲下,用匕首撬开发电机外壳,取出团被油污包裹的金属物件——是把老式转轮手枪,枪柄刻着九洲城的莲花徽记。
她卸下弹巢,六发子弹的弹头都镶嵌着镜面蛇鳞。
"东南387。
"她突然出声,枪口指向通道尽头。
林尧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个数字正是他刻在油罐车内的神秘坐标。
腐水漫过脚踝时,他们终于抵达教堂地下室的通风口。
夕阳正透过教堂的彩窗残片,将铜牌上的"LY"缩写映成血红色。
林尧的瞳孔剧烈收缩——这枚钉在混凝土支柱上的身份牌,边缘锯齿与父亲照片上的齿痕完全一致。
铜牌表面布满弹痕,但背面的经纬度坐标仍可辨认:北纬32°07,东经118°46,正是老吴临终前嘶吼的数字。
"你...认识林耀?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女孩突然掐住他的手腕,残缺的耳廓贴向地面。
地底传来履带碾过碎石的震动,某种巨型钻探机正在逼近。
她的助听器发出尖锐的蜂鸣,墨绿色液体从耳道渗出。
林尧用钢钎撬动铜牌时,混凝土突然崩裂。
藏在夹层里的铁盒滚落出来,盒盖上的生物识别锁泛着蓝光。
女孩突然扯开衣领——她锁骨下方纹着辐射蟑螂的解剖图,复眼位置标注着"B7"。
当她把纹身对准识别区时,蓝光变成了血红色。
铁盒里是卷焦黄的图纸,标题写着《临城地下基因库通风系统》。
图纸边缘的批注笔迹让林尧浑身发冷——那歪斜的"注意压力阀"五个字,与老吴教他写字时的习惯如出一辙。
图纸背面用隐形墨水画着机械蝴蝶,翅脉纹路正是摩斯电码的排列方式。
远处炸响的燃烧弹震落管壁积灰。
林尧在渐浓的烟雾中咳嗽,再抬头时只剩晃动的通风栅栏。
铜牌在掌心留下齿轮状压痕,与自愈后的疤痕产生诡异的共振痛。
他翻开背包,发现那管β-274抑制剂不知何时被换成了装满荧光孢子的玻璃瓶。
孢子瓶的软木塞上刻着微型地图,放大后能看出是战前地铁线路图。
林尧用唾沫润湿图纸,隐藏的标记显形——所有红线都指向"B7区",那里用血渍画着辐射蟑螂的图案。
当他触碰瓶身时,孢子突然活跃起来,在玻璃内壁组成三个旋转的齿轮。
教堂外传来狼嚎,磷火狼群正在围攻某个移动目标。
林尧爬上残破的钟楼,看见血契兄弟会的卡车陷入酸雨形成的泥潭。
士兵们用喷火器清理狼群时,火焰突然变成诡异的蓝色——这是遇到可燃性孢子的征兆。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钟楼十字架。
林尧跌落时抓住飘扬的破旗,荧光孢子瓶从背包滑出,在下坠途中碎裂。
亿万发光微粒随风飘散,所到之处,哭墙藤蔓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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