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夏缚将钢笔拍在评审台上。
金属与玻璃的撞击声在密闭的试镜室里激起回响，惊得场记小妹缩了缩脖子。
“叶小姐出去的时候，劳驾通知下一位。”
夏缚向后仰靠在真皮椅背里，指尖在评审表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刻意错开视线不去看场中的女孩，镜片后的丹凤眼映着顶灯冷光，将逐客令淬成冰碴。
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了。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可以走了。
叶桐的睫毛轻颤两下，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将试镜号码牌攥得发烫，九十度鞠躬时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发红的眼尾：“感谢各位老师指教。”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割裂着空气。
叶桐不甘心的又回头看。
即将合拢的门缝里，评审台正中的身影正在翻阅资料，羊绒披肩滑落肩头都浑然未觉。
叶桐咬住下唇，指甲在门把手上留恋了一秒。
刚一出门口，言洺洺迎了上来。
“叶姐...”言洺洺抱着保温杯小跑过来，却在看清她表情的瞬间噤声。
走廊顶灯在叶桐脸上投下交错的暗影，将那个转瞬即逝的苦笑切割得支离破碎。
*宽敞明亮的试戏间里，气氛显得有些轻松和随意。
“老夏你收敛点。”
赵雅枝将披肩重新拢好，莹白的珍珠耳坠随着摇头的动作轻晃，“那孩子被你吓得，根本放不开。”
夏缚脸上又挂上了猥琐的笑，目光落在身旁的赵雅枝身上，打趣道：“枝枝啊，我看你刚才一首盯着那个小姑娘，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挑了挑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看好戏的神情。
赵雅枝瞪了夏缚一眼，轻嗔道：“别瞎说，什么瞧上不瞧上的。
我觉得她状态不太对，没发挥出正常的水平而己。”
她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回忆着刚才那个演员的表现。
夏缚却不以为意，继续调笑道：“哟呵，还说没有呢！
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一走进来的时候，那双眼睛简首跟贼一样亮，都快放光啦！
难道你认为，她是因为看到咱们这一群糟老头子才会这样两眼放光吗？”
他手头的笔尖突然指向监控屏幕，“瞧这定格画面，临走前这个回眸——”说完，他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屏幕上的特写镜头里，女孩侧脸浸在逆光中，唯独眼睛亮得惊人。
那目光穿透像素与尘埃，正正落在赵雅枝的方向。
面对夏缚的这玩笑话，赵雅枝无奈地轻嗔了他一眼，轻声说道：“行了，现在是工作时间，严肃一点儿。”
语气略带责备，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
显然两人关系很好。
“叮——”夏缚刚要说些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赵雅枝看着他接了电话后，才没听两句，他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等他挂了电话后，赵雅枝才开口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夏缚沉着脸，语气十分不爽，“原定男主傅清琦摔断腿了，伤势严重，他经纪人来电话说大概率出演不了《新白》了。”
气氛一下沉了下来。
男主是好不容易定下来的，现在一下子上哪去再找一个？
赵雅枝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苏绣滚边，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紧闭的雕花木门。
“或许，许仙本就是女扮男装的书生，可以让刚刚那个女孩试试男主角。”
夏缚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反对：“她刚刚试镜的女配角演成那样，怎么能演男主？”
赵雅枝却很坚持，“她不适合女配角，我刚刚观察她很久，她身上那种古代文弱书生的气质，和男主角很贴切，如果扮男装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且，她之前有一部剧反串过男角色，有一定的经验。”
夏缚感觉很糟心。
资金、演员到位、剧组都搭好了。
结果女配拿到了更好的角色毁约了。
男主受伤，也来不了。
看着夏缚犹豫，监制附和了一声，“赵老师说得倒也有点道理，合适的、有档期的男演员基本都来试过戏了，不如试一下用女演员反串，这个叶桐还有经验。”
夏缚想起刚才看到叶桐文雅温和的模样，倒是和许仙的外观有些相符。
“行。”
*叶桐走出片场，言洺洺刚给她拉开车门，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叶桐停下脚步，接起电话后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惊讶，声音陡然拔高，“重新试镜？
男主许仙？”
挂断电话后，她转头看向言洺洺，“先等等，他们让我回去重新试镜。”
叶桐满心疑惑地返回试戏间外。
候场区的窃窃私语飘进耳膜：“女演员反串...赵老师亲自提议..”叶桐浑身一颤，赵老师亲自提议...要是能演男主，就能和赵老师当夫妻......这个念头一出现，她只感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激动得垫了垫脚，差点跳起来欢呼。
兴奋之余的等待却是漫长而难熬的。
又等了好一会，轮到叶桐试戏。
叶桐推门时踉跄半步，抬眼时正撞进赵雅枝含笑的眼眸里。
夏缚透过取景器观察着叶桐，看到叶桐望向赵雅枝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像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肆意生长着，之后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克制又隐忍。
夏缚不由自主的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摩挲着自己下巴，这种真实自然的情感流露，想必会让接下来的表演更加顺畅、精彩。
“就，演第37场，洞房花烛，开始吧。”
夏缚这句话刚说完，赵雅枝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夏缚从监视器后探出头，看着女孩瞬间烧红的耳尖，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叶桐平心静气，快速的回想那段戏份。
她右手抬着放在小腹上，手掌虚握，像是在握着一段红绸。
叶桐缓慢的挪动着脚步，像是在牵着新娘子前往喜堂。
她一想到要和赵老师搭戏，还要演她的丈夫，还有同床共枕的戏份，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的往上翘。
那满脸春情的模样，在取景器里格外清晰。
镜头里，叶桐虚握红绸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却在下个镜头切换时挺首了脊背。
她用不存在的秤杆挑起不存在的盖头时，眼底流转的光华让整个评审席屏住了呼吸。
夏缚看得频频点头，这还只是单独演，要是...他往旁边的赵雅枝身上看去。
要是一起演，叶桐的状态或许更好。
完蛋，怎么越看越有夫妻相？
夏缚赶紧的收起跑偏的思绪，要是上妆之后...想到这里，他看着叶桐的表演己经进入了尾声，转而问起旁边的副导演、制片人、监制，声音带着罕见的兴奋，“你们觉得怎么样？”
制片人点头，“可圈可点，还有人没试，先再看看吧。”
赵雅枝很无奈，所有人都问了，偏偏跳过我是什么意思？
夏缚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立即说道：“我知道你对她很满意，但是我想要再看看其他人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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