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爷的洛阳铲第三次带出血色封土时,老鬼的罗盘指针突然在子午线上疯狂震颤。
"就是这儿。
"林三爷抹了把额头的汗,手电光扫过面前陡峭的岩壁。
九龙山的天子岭在夜色里像条盘踞的黑龙,我们脚下这片风化严重的石灰岩,正对着北斗七星斗柄所指的方位。
陈秋白蹲下身捻了捻泥土,考古系研究生的白净脸蛋在月光下泛着青:"西周的墓,封土层里掺朱砂,规格起码是诸侯。
"他说话时总带着让人讨厌的学术腔调,像极了给我们上过课的秃顶教授。
"哐当"一声,王铁柱把折叠铲插进岩缝:"管他什么猴,能摸出冥器就是好墓。
"这个东北汉子总把"侯"说成"猴",炸药包里还塞着半瓶二锅头。
老鬼突然按住罗盘,龟甲纹路的脸在防风灯下忽明忽暗:"三爷,兑位生门动了。
"他总说些让人听不懂的卦辞,但三十年倒斗生涯从没失过手。
果然,岩壁上的藤蔓后露出条半人高的裂缝,潮湿的墓气混着铜锈味扑面而来。
我攥紧背包里的黑驴蹄子,跟在队伍最后钻进裂缝。
甬道比想象中宽敞,青砖上浮着层诡异的绿苔,每隔七步就有一盏青铜雁鱼灯。
最邪门的是,灯盘里的油脂还在幽幽燃烧。
"千年人鱼膏。
"陈秋白凑近灯盏时,火光在他眼镜片上跳成两点鬼火,"《搜神记》里说——""说你奶奶个腿!
"王铁柱突然拽着他后领往后扯。
只听咔嗒轻响,陈秋白刚才踩的那块地砖向下塌陷半寸,两侧砖缝里瞬间弹出三排弩箭,擦着他鼻尖钉进对面墙壁,箭头发黑,显然是淬了毒。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老鬼却蹲在弩机前啧啧称奇:"连环翻板带毒矢,这规制比汉墓还讲究。
"他枯枝似的手指抚过青砖接缝,"底下应该连着流沙层,错一步咱们就成活埋粽子了。
"林三爷解下缠在腰间的蜈蚣梯,精钢倒钩咔咔咬进墓顶:"跟着我的脚印走,错半步就把命留下。
"他说这话时特意看了眼王铁柱,后者正盯着墓道深处那扇青铜墓门咽口水。
越往深处走,青铜灯的光越亮。
走到第九十九盏时,陈秋白突然踉跄着抓住我胳膊:"这些灯...刚才经过时都是雁首朝外,现在变成鱼尾对外了!
"他的声音在墓道里激起层层回音,老鬼猛地转身,防风灯照出他煞白的脸。
"乾坤倒转,九宫移位。
"老鬼的罗盘不知何时裂了道缝,"这是活阵!
"话音未落,整条墓道突然震颤起来。
头顶传来巨石滚动的闷响,林三爷暴喝一声"贴墙",我们刚扑到砖缝处,七八块千斤条石擦着后背轰然砸落。
粉尘弥漫中,青铜墓门上的饕餮纹在灯光下泛着血光。
王铁柱突然狂笑起来:"值了!
这门环是错金银的!
"他伸手就要去摸门上那对睚眦,却被林三爷一铲柄敲在手腕:"看看门缝!
"我顺着他的铲尖看去,青铜门与地面之间卡着半截白骨,指骨深深抠进门缝。
陈秋白蹲下辨认:"现代人,死亡时间不超过五年。
等等——"他突然扯出截腐烂的背包带,上面绣着某国际拍卖行的logo。
老鬼用匕首刮了刮门上的铜绿,露出八个卦象组成的转盘:"先天八卦锁,错三次就会触发顶门石。
"他转头看向陈秋白,"大学生,该你显摆了。
"陈秋白扶正眼镜,手指在乾、坤、震、巽几个卦象间游移:"西周盛行龟甲卜,但诸侯墓应该用...有了!
"他突然按下坎位,"坎为水,对应玄武七宿,这是周天子册封诸侯时的星象!
"青铜门内传来机械转动的咔咔声,就在我们刚要松口气时,门缝里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老鬼蘸了点凑到鼻尖,脸色骤变:"是血!
快退——"整扇青铜门轰然洞开,阴风卷着腥气扑面而来。
手电光柱交错中,主墓室中央的青铜方鼎蒸腾着血色雾气,鼎后石椁上密密麻麻刻满铭文。
最骇人的是椁盖缝隙里垂下的那只手,纤白如玉,指甲上还点着鲜红的凤仙花汁。
"开...开棺吗?
"我的声音在发抖。
林三爷却死死盯着石椁上的铭文,喉结上下滚动:"擅动者,血亲尽殁。
"他摸出怀里的老怀表,表壳内侧照片上抱着婴儿的少妇正在微笑。
王铁柱突然抡起撬棍砸向青铜鼎:"装神弄鬼!
"鼎身发出钟鸣般的巨响,陈秋白突然惨叫一声捂住脖子,他衣领下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线。
几乎同时,我们所有人的手腕都浮现出相同的红线。
石椁里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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