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上海飘着细雨，许妄站在顾氏集团的高定工坊里，看着绣娘们在墨色丝绸上缝制碎钻。
他的右手缠着医用绷带，指尖麻木得像不属于自己，面前的工作台上摆着顾沉舟送的暖手宝，温度调得刚刚好，是他习惯的42℃。
"许设计师，顾总说您需要这个。
"助理递来个雕花银盒，里面装着进口止痛片，包装上贴着便利贴："饭后服用，每天两次，张姨监督。
"许妄盯着那行字，想起顾沉舟昨天亲自去医院挂号，逼着他做复查的模样，男人说"右手是设计师的命"时，眼底的紧张几乎要溢出来。
工坊的门被推开，顾沉舟穿着浅灰色西装进来，袖口挽起露出腕间的银表——那是许妄送他的三十岁生日礼物，表盘内侧刻着"沉舟侧畔千帆过"。
男人手里抱着个礼盒，缎面包装上系着蓝色丝带，是许妄最爱的颜色。
"试试这个。
"顾沉舟打开礼盒，里面是副黑色羊绒手套，指尖处特制了透气网眼，"法国工匠做的，不会影响你拿针。
"许妄看着手套，想起三年前他在巴黎街头冻得发抖，顾沉舟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他，结果右手生了冻疮，却笑着说"男人手糙，不碍事"。
此刻男人的指尖就在眼前，指腹上还留着当年冻疮的淡痕。
"顾总费心了。
"许妄别过脸，拿起剪刀继续工作，"不过我们只是工作关系，顾总不必......""只是工作关系吗？
"顾沉舟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声音低哑，"那为什么昨晚我看见你在看我们的合照？
"剪刀"咔嗒"掉在地上。
许妄想起昨夜加班后，他确实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云端相册，看见顾沉舟背着他在迪士尼跑过烟花的照片，男人脸上的笑容那么明亮，仿佛能照亮整个夜晚。
"那是误触。
"许妄弯腰捡剪刀，却因低血糖眼前一黑。
顾沉舟迅速扶住他，触到他腰间嶙峋的骨头，心脏猛地抽痛——记忆中许妄的腰肢是有温度的，抱着他时能感受到柔软的弧度，而现在却瘦得硌手。
"你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顾沉舟的声音带着怒气，却又藏着心疼，"是不是又像以前一样，忙起来就只喝咖啡？
"许妄想推开他，却没力气。
顾沉舟趁机把他按在椅子上，从礼盒里拿出个保温桶："张姨煮了山药粥，你胃不好，不能吃冷的。
"熟悉的粥香弥漫开来。
许妄想起从前胃病发作时，顾沉舟总是这样强迫他吃东西，用勺子吹凉了喂，还会故意说"不吃就亲到你吃为止"。
此刻男人的动作依然温柔，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顾总，我们己经分手了。
"许妄低声说，却还是接过了勺子，"你这样......会让我误会。
""那就误会吧。
"顾沉舟首视他的眼睛，"我不想再骗自己，也不想骗你。
许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许妄想起昨夜梦里，顾沉舟也是这样看着他，说"跟我回家"。
他低头喝粥，却尝到咸涩的味道——不知何时，眼泪掉进了碗里。
顾沉舟伸手想替他擦泪，却在中途收回，指尖蜷成拳头："对不起，以前我总以为......爱不需要说出来，只要给你最好的东西就够了。
可是现在我明白，你要的不是珠宝和礼服，是......""是安全感，是被尊重，是确定自己被爱。
"许妄接口，声音平静，"顾沉舟，你给我的是枷锁，不是爱。
"男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想起许妄离开那天，行李箱里只有几件旧衣服和设计稿，而衣柜里挂满了他买的高定西装，吊牌都没摘。
那些他以为的"爱"，原来只是自己的自我感动。
工坊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林氏集团的千金林晚晴穿着红色礼服走进来，高跟鞋敲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顾总，原来您在这儿，我还以为您在陪新欢呢。
"她的目光落在许妄身上，嘴角勾起冷笑："许设计师，听说您在梵克做得风生水起？
怎么，离开顾总就不会设计了？
居然抄袭我的十周年初稿？
"许妄皱眉："林小姐，请您拿出证据。
""证据？
"林晚晴甩开发送键，手机屏幕上弹出两张设计图，"看看吧，您的破碎星辰系列，和我上周发给顾总的初稿，是不是很像？
"顾沉舟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想起三天前林晚晴确实发过设计稿，但他当时忙着查许妄的旧病历，根本没点开。
此刻看着屏幕上的对比图，胸口像被重锤击中——许妄的设计稿上，碎钻排列成冰裂纹的形状，而林晚晴的图上只是普通的星芒图案。
"林小姐，"许妄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的设计稿在一周前就提交给了梵克总部，有时间戳和加密文件为证。
倒是您......"他看向顾沉舟，"顾总是不是该查查，谁泄露了我的设计方向？
"顾沉舟的指甲掐进掌心"顾沉舟，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凶我？
"林晚晴的声音尖锐起来，"别忘了，林氏和顾氏的合作案还没签——""合作案取消。
"顾沉舟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现在，立刻，滚出我的工坊。
"林晚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忽然冷笑："好，顾沉舟，你会后悔的。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工坊里陷入死寂。
许妄看着顾沉舟紧绷的侧脸，想起从前他处理商业纠纷时，也是这样的冷硬果决，却从来没有为了自己对抗过合作伙伴。
"为什么？
"许妄轻声问，"你明明知道林氏的合作很重要。
""你比合作重要。
"顾沉舟转身看向他，眼里有风暴过境后的平静，"以前我不懂，总把事业放在第一位，现在才明白......失去你，赢了全世界又怎样？
"许妄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想起顾沉舟父亲去世那天，男人也是这样的眼神，抱着他说"我只有你了"，却在葬礼后立刻飞往纽约谈并购案，留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别墅里。
"顾沉舟，你的话......"许妄别过脸，"我很难相信。
""我知道。
"顾沉舟从西装内袋掏出张纸，递给许妄，"这是顾氏的股份转让协议，我把5%的股份转给你，作为当年剽窃你设计的补偿。
"许妄瞪大双眼。
他想起三年前，顾氏的"荆棘玫瑰"系列横扫国际大奖，却没人知道那是他的初稿。
顾沉舟当时说"你的就是我的，何必分那么清"，而现在，男人用这种方式承认了当年的错误。
"我不要你的股份。
"许妄把协议推回去，"我要的......""我知道你要什么。
"顾沉舟握住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这里，以前是空的，现在装满了你。
许妄，给我个机会，让我重新爱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顾沉舟的睫毛上，映出细微的水珠。
许妄看着男人眼底的血丝，想起这半个月来，顾沉舟每天只睡三西个小时，既要处理公司事务，又要帮他解决梵克的设计难题。
"先说好，"许妄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妥协，"只是试试......别让我再失望。
"顾沉舟的眼里亮起光，像破冰的春水。
他轻轻抱住许妄，生怕弄疼他的右手，下巴抵在对方发顶，声音闷得像撒娇："不会了，以后都听你的。
"许妄闭上眼睛，闻到顾沉舟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雨水的清新。
他知道，冰裂纹不会立刻消失，但至少，春天来了。
傍晚，许妄回到公寓，发现门口放着个礼盒。
打开后是件白色毛衣，针脚细密，领口处绣着小小的冰裂纹图案。
卡片上写着："以前都是你给我织围巾，这次换我给你织毛衣。
针法不好，但心意是满的。
"他抚摸着毛衣，忽然笑了。
手机在此时响起，是顾沉舟的视频通话请求。
画面里男人穿着围裙，头发沾着面粉，身后的厨房一片狼藉："妄妄，张姨说你喜欢吃糖醋排骨，我试了三次......这次应该没糊。
"许妄看着屏幕里的狼狈模样，想起从前顾沉舟连微波炉都不会用，却为了他笨拙地学做菜。
眼眶忽然发热，他轻声说："其实......我更喜欢吃你煮的粥。
""那以后每天煮给你喝。
"顾沉舟的笑容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妄妄，等十周年庆典结束，我们去看极光好不好？
你说过，极光下的誓言会成真。
"许妄点头，指尖抚过毛衣上的冰裂纹刺绣。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冰裂纹的窗户上，水珠正沿着裂痕缓缓滑落，像时光的眼泪，却也像新生的溪流。
深夜，许妄戴着顾沉舟送的手套，在设计稿上画下最后一笔。
碎钻组成的冰裂纹图案中，藏着两颗交叠的小星星，就像他和顾沉舟，曾经破碎，却又在时光的河流里，慢慢拼出属于彼此的星光。
手机震动，顾沉舟发来消息："睡了吗？
想听听你的声音。
"许妄笑着拨通语音，听见男人低低的笑声："妄妄，晚安，做个好梦。
"他看着窗外的夜空，虽然没有极光，却有万家灯火。
或许冰裂纹终将被春风抚平，或许爱需要穿过漫长的寒冬，但此刻，他愿意相信，春天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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