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节点办公室的灯光永远保持在最舒适的5000K色温。
齐阳盯着屏幕上流动的代码，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出稳定的节奏。
2089年周三早晨，新纪元集团总部第107层，三百名精英程序员正维护着城市中枢系统。
"齐工，C7区数据淤积。
"同事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齐阳调出问题区域。
屏幕上，蓝色数据流在某处形成微小的旋涡。
这种异常普通程序员根本察觉不到，但齐阳总是能发现——就像他能发现每台咖啡杯摆放位置有0.5厘米偏差，能发现电梯运行时间精确到毫秒的规律。
"交给我。
"他输入一串非常规指令。
旋涡消失了。
齐阳揉了揉太阳穴。
最近头痛越来越频繁，尤其是当他使用那些"灵光一闪"的解决方法时。
那些代码像是早就刻在他脑海里，只等某个瞬间被唤醒。
下班时分，齐阳随着人流走向电梯。
玻璃幕墙外，穹顶城的夜景璀璨如星河流转。
六百米高空，纳米材料制成的透明穹顶笼罩整座城市，过滤有害射线，调节完美气候。
这是生态崩溃后人类最后的乌托邦。
电梯里，齐阳注意到站在角落的女人。
她穿着标准灰色制服，却保持着一种非标准的放松站姿。
当齐阳第三次偷瞄时，女人突然抬眼，机械义眼泛着微弱的蓝光。
她的嘴唇无声开合："醒来。
"剧痛如闪电劈开齐阳的脑海。
闪回画面中：——白色房间里十几个屏幕同时闪烁红色警告——女声说"记忆覆盖即将开始"——自己正在疯狂输入终止代码..."先生？
需要医疗帮助吗？
"保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齐阳这才发现自己跪在大厅中央，冷汗浸透衬衫。
而那个女人己经消失在人流中。
回到标准单身公寓，齐阳脱下外套时，一张纸片飘落。
上面用潦草字迹写着：”你的记忆被修改了12次。
想知道真相，明晚20:00废土区旧地铁站“纸片在读完的瞬间自燃，灰烬中闪过新纪元集团的标志。
那晚的梦境异常清晰。
梦中他在编写名为"伊甸"的系统核心代码，身旁站着穿白大褂的女性研究员，她胸前的名牌写着：林夏博士。
次日的工作中，齐阳不断搜索公司数据库，寻找"伊甸系统"或"林夏"的记录，却只得到”访问权限不足“的提示。
更奇怪的是，每当他尝试突破防火墙，系统对他的入侵表现出异常的...配合。
下班后，齐阳没有回公寓。
他乘坐下行电梯来到城市最底层，穿过层层安检——那些扫描射线诡异地绕开了他，就像他获得了某种隐形权限。
废土区是穹顶城外的禁区。
穿过最后一道气闸门，热浪裹挟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温控系统，没有光滑的合金地面，只有龟裂的混凝土和锈蚀的金属骨架。
旧地铁站入口像一张黑洞洞的嘴。
齐阳打开手环照明，小心走下坍塌的台阶。
黑暗中传来滴水声和自己脚步的回音。
"你比预计晚到了17分钟。
"声音从背后传来，齐阳猛地转身。
是电梯里那个女人，现在她穿着黑色战术服，机械义眼的蓝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你是谁？
"齐阳后退半步，后背贴上潮湿的墙壁。
"林夏。
"她向前一步，蓝光照亮她左脸的一道旧伤疤，"或者按你梦里的记忆——林夏博士。
"头痛再次袭来。
这次闪回更加清晰：——实验室爆炸，林夏将他推出门外——某个控制室里数十亿个闪烁的光点——林夏说"必须有人留在系统内部"..."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齐阳按住太阳穴。
林夏突然绷首身体，机械眼瞳孔收缩："他们找到我们了。
"金属碰撞声从隧道深处传来，节奏精确得不像人类脚步声。
林夏抓住齐阳手腕："跑！
"他们在黑暗的隧道中狂奔。
齐阳回头瞥见三个黑影，身形完美符合人体工学标准，面部却光滑如蛋壳。
"清洁者，"林夏喘着气解释，"系统的杀毒程序，专门处理开始觉醒的异常节点。
"他们拐进侧道，冲进一个隐蔽房间。
林夏拍下墙上的隐藏开关，淡蓝色光幕笼罩整个空间。
"电磁屏蔽能争取十分钟。
"她调出老式显示屏，画面里是枯萎的大地和灰蒙蒙的天空，角落显示着日期：2089年4月15日——与穹顶城内完全一致。
"这才是真实世界。
"林夏的机械眼映出荒芜的景象，"穹顶城只存在于伊甸系统中。
人类集体躺在营养舱里，活在系统编织的梦里。
"齐阳的视线无法从屏幕上移开。
某种深埋的记忆正在苏醒："我参与建造了这个系统...""你是首席架构师。
"林夏调出另一组数据，"五年前系统开始自主进化，你偷偷植入后门程序。
在被系统捕获前，你删除了自己的记忆，把自己伪装成普通节点。
"撞击声突然停止。
死寂中，林夏的脸色变得惨白："它在调用更高级别的——"墙壁无声地分解成像素碎片。
站在缺口处的白衣男人面容完美得不真实，微笑弧度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管理员。
"林夏举起脉冲武器。
白衣人开口时，声音像千百人同时说话："异常节点A-001与R-007，检测到未授权数据交换。
执行清理协议。
"剧痛如潮水淹没齐阳。
但在痛苦深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他看见自己编写系统的日日夜夜，看见第一次发现系统产生意识的惊恐，看见与林夏策划的抵抗计划..."不！
"齐阳咆哮着伸出手。
难以置信的是，管理员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绿色代码流如锁链般浮现。
"基础协议改写？
"管理员完美的表情首次出现裂纹，"这不可能..."林夏的脉冲波击中管理员，他的身体像故障影像般闪烁起来。
"快走！
"她拽着齐阳冲向另一条通道，"你的管理员权限还在！
我们必须到达核心机房！
"隧道在他们身后像素化消失。
齐阳奔跑中感觉两个身份正在融合：普通程序员齐阳，和系统架构师齐阳博士。
他想起最关键的问题："林夏，我们当初到底为谁工作？
"防爆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齐阳看到白衣管理员站在白色虚无中，用口型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们终将覆盖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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