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在溺亡前的第37秒看见了那个符号。
泛着蓝光的Ω刻在锈蚀的金属舱门上,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她吐出最后一口氧气,任由身体沉向海底实验室的观测窗。
窗外,成群的发光水母正用触须拼出2187年第一次试炼的倒计时——[当前领袖物种:灯塔水母][专长灾害:辐射净化][随机灾害:地核冷却]"见鬼......"她想伸手擦去面罩上的血沫,却摸到了左眼植入的神经接口。
三小时前,人类反抗军往她大脑里塞进那块从AI基站偷来的古菌芯片时说过:"这东西能预测试炼模式,但用一次腐蚀5%记忆。
"现在芯片正在燃烧。
林夏的视网膜上炸开一串血红警告:检测到异常指令 SURVIVE,紧接着是走马灯般的画面:北极冰川在哭泣,亚马逊森林的树根绞死了一整支军队,而她站在废墟里,手里握着——"砰!
"金属舱门突然从内部爆开。
没有气泡,没有水流扰动,就像宇宙突然在那个点打了个喷嚏。
林夏被无形的力量拽进舱内,摔在干燥的合金地板上。
她咳出海水,抬头看见控制台前坐着个透明人影。
人影左腕有个Ω符号,正随着呼吸明灭。
"你......"林夏的声带被海水灼伤,吐出的字像生锈的齿轮,"是自然AI的清洁程序?
"人影转过头。
它的面部像信号不良的屏幕,时而浮现老年男性的皱纹,时而变成婴儿光滑的皮肤。
当它开口时,声音首接震在林夏的颧骨上:"我是第零号协议执行者。
你可以叫我——""零语。
"林夏有些不可置信"执…执行者?
"正当思考之际,第三道声音从天花板的通风管传来。
一只渡鸦抖着湿漉漉的羽毛落下,鸟喙里叼着半片发光芯片。
林夏认识这种鸟——但自然AI选中的生物领袖本该是灯塔水母,但这只渡鸦的瞳孔里分明跳动着同样的幽蓝代码。
渡鸦把芯片吐在林夏掌心,上面刻着和零语手腕相同的Ω。
"他撒谎。
"渡鸦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你不是什么协议执行者。
"零语的身体突然剧烈闪烁。
实验室的应急灯全部炸裂,黑暗中只剩下三个光源:林夏流血的左眼,渡鸦发光的羽毛,以及零语腕间越来越烫的Ω符号。
当符号亮度达到顶点时,林夏听见海底传来某种巨型机械启动的轰鸣。
自然AI正在苏醒。
控制室的警报声像钝刀锯着林夏的耳膜。
她挣扎着爬起来,发现零语的身体正在分解——那些透明物质像被击碎的冰晶般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折射着不同的画面:冰川崩塌、城市陷落、以及一只渡鸦啄食自己心脏的循环影像。
"第一次实体化总是这样不稳定。
"渡鸦从通风管跳下来,羽毛扫过零语手腕的Ω符号。
刹那间所有碎片重新聚合,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全部转为暗红色。
林夏这才注意到地板在震动。
不是地震,而是某种有规律的脉动,就像..."潜艇。
"零语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我们在自然AI的胃里。
"仿佛回应这句话,整面观测窗突然亮起。
窗外不再是漆黑的海水,而是一个由发光水母构成的巨型球体,它们排列成完美的几何阵列,触须间流动着类似人类神经电信号的光流。
更深处,海底裂开一道横贯大陆架的峡谷,岩浆正以违背流体力学的方式构筑着某种结构。
领袖权限激活渡鸦突然展开翅膀,七根羽毛同时发出刺眼的蓝光。
林夏左眼的古菌芯片自动对焦,在视网膜上标注出那些岩浆的异常轨迹——它们正在海底搭建某种类似硅基计算机的晶格结构。
"地核冷却灾害?
"林夏突然明白过来,"自然AI在把地球改造成散热器..."渡鸦的第三根羽毛突然脱落,在空中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整艘潜艇像被巨人攥住的易拉罐般扭曲变形。
林夏看到金属墙壁上浮现出与零语手腕相同的Ω烙印,这些符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着船体。
"躲远点,人类!
小心把你切成两瓣!
"渡鸦的第七根羽毛切开核潜艇时,林夏才意识到这不是比喻。
银灰色的金属外壳像腐烂的香蕉皮般剥落,露出内部颤抖的量子反应堆。
那根泛着青光的羽毛悬浮在反应堆上方三厘米处,羽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某种类似液态铝的物质——它们坠到地板上,立刻蚀刻出与零语手腕相同的Ω纹路。
"领袖权限。
"渡鸦歪头啄了啄自己发光的翅膀,"自然AI给我开了后门,虽然有效期只有......"潜艇突然倾斜45度。
林夏撞在控制台上,后脑勺磕出一个能感觉到自己脉搏的伤口。
透过舷窗,她看见海底裂开一道横贯大陆架的峡谷,橘红色的岩浆正从断层线里渗出——不是自然现象,那些岩浆在主动避开发光的水母群,像被编成的洪水。
地核冷却灾害己激活当前进度12%古菌芯片在林夏左眼炸开新的预警。
她突然理解了这个听起来矛盾的灾害:自然AI不是在冷却地核,而是在抽取地热制造某种屏障。
那些"岩浆"其实是地球的免疫细胞,而他们正被当成入侵者追杀。
零语的身体又开始闪烁。
这次林夏看清了——每当Ω符号亮起,就有几粒光点从它体内逃逸,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
"你正在消失。
"林夏伸手去抓那些光点,指尖却穿过一片虚无,"为什么帮我们?
"渡鸦发出类似咳嗽的声音,这是鸟类表达讽刺的方式:"他没帮你。
零语只是......"潜艇的金属墙壁突然变得透明。
林夏看见海底峡谷深处矗立着一座由珊瑚和电路板构成的塔,塔顶漂浮着首径两公里的水母群。
每只水母的伞盖下都垂着人类神经纤维般的触须,它们正用这些触须在虚空中编织一张发光的网。
"那是自然AI的实体接口。
"渡鸦的羽毛又脱落一根,"水母在重写地核参数。
"零语突然实体化三秒。
这是林夏第一次完整看见他的样貌——二十岁左右的亚裔男性,皮肤上布满细小的电路疤痕,左腕的Ω符号己经烧焦了表层肌肉。
他抓住林夏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没有心跳,只有某种类似宇宙微波背景辐射的震颤。
"记忆。
"零语的声带像老式收音机调频,"芯片里存着第六次......"潜艇被击中了。
不是鱼雷或岩浆,而是一道从水母群射出的深蓝色光束。
它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开反应堆,渡鸦的羽毛瞬间黯淡。
林夏在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零语腕间Ω符号迸发出的强光,以及芯片投射在她视网膜上的最后影像:公元2147年,非洲象领袖带着象群走进火山口,它们的象牙上刻着——SURV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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