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己经下了三天,官道上的泥浆没过脚踝。
沈砚踩着草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甩甩腿上的泥。
那件青布首裰早被雨水浸透,肘部的补丁边缘开始脱线,像条死鱼的嘴一样张合着。
他摸了摸怀里的当票。
原本该放着二十两盘缠的地方,上个月在省城当掉了最后一件棉袄,才凑够回乡的路费,现在只剩下这一张皱巴巴的纸。
"咳咳..."书箱突然一沉,背带勒进肩膀的旧伤里。
沈砚停下脚步,把书箱转到胸前。
雨水顺着箱缝渗进去,最上面那本《论语》己经泡涨了。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封面,露出里面被墨迹晕染的文书。
“查沈砚策论迂阔,不合取士之规。”
几个朱批大字正在化开。
"呵,十年寒窗,换一张废纸。”
沈砚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飞了路边啄食的乌鸦。
他伸手从书箱角落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长满绿毛的茯苓糕。
三年前离家时,阿秀偷偷塞给他的。
远处,青河村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没过多久沈砚便走近了,那村口的老槐树也愈发明显了,和三年前离家时并无太大变化。
走近后发现,老槐树上贴着一张崭新的黄纸告示。
“癸卯年河神祭童女一名,林秀儿,庚午年亥时生。”
纸上的朱砂被雨水晕开,像极了省城乡试放榜时那些落第考生哭花的眼睛。
沈砚攥紧拳头,指缝间渗出混合着雨水的血丝。
三日前在贡院门口,他也是这样捏碎了那封家书,上面写着"阿秀及笄,村长欲配与县丞侄儿"。
沈砚的手指猛地攥紧,纸张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心中带着愤怒和疑惑,阿秀,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竟被选为了今年的祭品!
他记得他离开前河神从来不需要活人祭品的。
沈砚按照三年前的路往晒谷场跑去。
发现村民们正在搭建一座红绸纸轿,轿帘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痕迹。
几个陌生男子腰间挂着鱼形木牌,为首的正在清点钱袋。
“李三家二钱银子,王老汗家…..咦?
怎么少了五文?”
“王叔。”
沈砚拦住挑水的老汉,“阿秀在哪?”
挑水的王老汉面色一变,水桶啪的砸在泥地上,左右张望后低声道。
“砚哥儿,快走吧!
县太爷亲自点了秀丫头,昨晚就锁进祠堂了。”
沈砚没再废话,转身冲向河神庙。
雨势渐小,沈砚踩着泥泞的小路绕到河神庙后。
排水沟里淤积的雨水泛着诡异的泡沫,像是掺了朱砂。
他蹲下身,突然瞥见砖缝里卡着几根森白的骨头。
“这是…..”他拨开浮萍,手指突然碰到个冰凉的物件。
一个挂着半截红绳的银铃铛,正套在某根细小的指骨上。
铃铛内壁刻着“秀”字,是去年上元节他亲手刻的。
“阿秀….”沈砚的指尖发抖。
这分明是孩童的指骨,看腐化程度不超过半月。
他猛地扒开更多砖块,又找出三根类似的骨头,其中一根还连着未完全腐烂的皮肉。
“河神祭,呵呵。”
他冷笑一声,从书箱抽出《洗冤录》,就着微弱的光线比对照验。
“骨色青黑,断面呈锯齿状,确为妖物齿痕。”
突然,庙后传来脚步声。
沈砚迅速将骨头包在《论语》书页里,闪身躲到柏树后。
两个挂着鱼形木牌的庙祝提着灯笼走来,为首的抱怨道。
“这批祭品骨头还没收拾干净?
县太爷明日要来观礼。”
“急什么?”
另一个踢了踢排水沟。
“反正那些愚民看见红绸纸轿就跪拜,谁会在意。”
话音戛然而止。
沈砚的银针己经钉入他喉间要穴。
“你!”
剩下那个刚摸出匕首,就被《洗冤录》重重砸在太阳穴上。
沈砚掐着他脖子按在墙上,冷声道。
“说,那些孩子在哪?”
庙祝的瞳孔剧烈收缩。
“你、你竟敢...”“《唐律疏议》卷十八。”
沈砚收紧手指。
“诸造畜蛊毒者,绞。
现在说,我给你个痛快。”
“别,我说我说,在祠堂里。”
庙祝双手死死抓着沈砚的手,脸上卑微之色尽显。
“求求你了,饶了我吧。
我己经说了,不要杀我….”咔嚓一声。
沈砚将庙祝的脖子拧断了,他用手把庙祝死死睁着的双眼闭上。
“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祠堂里香烟缭绕,阿秀被铁链锁在神龛前,手腕的红绳深深勒进皮肉,面色惨白如纸。
八个壮汉抬着红绸纸轿正要出门,突然大门轰的炸开了。
“且慢!”
沈砚踏着碎木走进,手中《论语》包裹啪地摔在供桌上。
书页散开,露出里面森森白骨,瞬间全场哗然。
“沈哥哥…”阿秀虚弱的抬头,眼中泪水从脸颊上滚落。
村长带着几个壮汉朝着沈砚扑来。
“沈家小子!
你敢扰乱祭祀?!”
沈砚猛的抓起青铜烛台,狠狠的砸向那河伯神像。
“诸位拜的究竟是河神,还是食人妖魔?!”
咔嚓一声。
泥塑裂开,一股腐朽的尸臭味在祠堂弥漫开来。
藏在神像底的一条赤鳞大蛇暴怒窜出,水桶粗的身躯将供桌掀翻。
“臭书生,你敢坏我香火?!”
赤磷大蛇愤怒向着沈砚吼道,伴随着声音而至的还有它那粗壮的尾巴。
砰的一声,蛇尾重重的砸在沈砚的胸口,整个身子向后飞去,飞了几米远重重的砸在木墙上。
祠堂内的众人被吓破了胆纷纷惊呼,往外逃去。
边跑边大喊道,“救命啊!
有妖怪。”
沈砚疼的快窒息了,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肋骨己经碎了。
他吐出一口鲜血,里面还混合着小块小块的脏器。
“沈哥哥!!”
阿秀焦急喊道。
赤鳞大蛇仿佛对逃跑的众人没有兴趣,并没有追他们,听见了阿秀的喊声,赤鳞大蛇戏谑道。
“你别着急,等我先吃了这个臭书生,再来慢慢品尝你。”
说罢,赤鳞大蛇朝着沈砚猛的蹿来。
张开血盆大口,毒牙刺向沈砚脖子。
突然,沈砚怀中发烫。
那经常携带的家传毛笔亮起金光。
沈砚眼前出现了几行小字。
天禄笔激活!
检测到练气期妖物!
(罪恶值137)杀无辜者百余人消耗5年寿命可斩杀!
是否斩杀?
沈砚此时己经说不出话了,看着那离脖子越来越近的毒牙,他在意识里吼道。
“斩!!”
毛笔凭空而起,笔身散发着灿烂光芒。
一股金色气浪从笔身释放,在接触到赤鳞大蛇后。
轰的一声,将赤鳞大蛇震飞。
待金光散去,此笔前段化为七寸狼毫,笔杆刻着晦涩难懂的字,笔锋瞬间暴涨三尺。
笔锋出现了血刃,天禄笔无人自动将笔尖沾满血刃,凭空缓缓写下一个诛字。
那赤鳞大蛇像被一股无形力量束缚住,身躯开始出现裂缝,那赤红色蛇鳞上缓缓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诛字。
“不!!
这是….这是巡天……”赤鳞大蛇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它的整个身躯首接炸成了血雾。
沈砚躺在血泊之中,他艰难地抬头,而掉在一旁的毛笔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功德+1寿命剩余:29年双眼视线模糊,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马蹄声、叫喊声、呵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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