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三遍,陈默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他躺在神婆家堂屋的竹席上,浑身像是被卡车碾过般疼痛。
右眼火辣辣的,仿佛有人往眼球里塞了一把烧红的铁砂。
"醒了?
"独眼神婆坐在八仙桌旁,那只完好的左眼在煤油灯下泛着浑浊的黄光,"喝掉。
"一碗黑褐色的液体推到面前,散发着腥苦交加的气味。
陈默本能地皱眉,却在神婆的瞪视下一饮而尽。
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右眼的灼痛奇迹般消退了些。
"你命硬。
"神婆用长指甲敲击着桌上的八卦镜,"普通人被镜煞沾身,三魂早散了两魂。
可你..."她突然抓起陈默的左手,指着腕上那道月牙形疤痕,"这伤怎么来的?
"陈默触电般缩回手。
那是母亲去世当天,车祸飞溅的玻璃留下的。
十五年来,每当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神婆没追问,只是从神龛下取出三枚乾隆通宝。
"想救你朋友,先学会问路。
"她将铜钱塞进陈默掌心,"握紧,想着你要找的人。
"铜钱在陈默手中发出细微的震颤。
神婆突然用桃木剑拍打他的脊背,厉声道:"天地分阴阳,铜钱指迷津——开!
"铜钱应声落地,两枚反面朝上,一枚竖着卡在砖缝里。
神婆脸色骤变:"阴阻阳隔...你那朋友半只脚己经踏进鬼门关了。
"陈默捡起铜钱,发现竖立的那枚边缘渗出了暗红液体。
他下意识用拇指擦拭,却听到神婆倒吸冷气——铜钱上的锈迹在他指腹下竟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卍"字。
"你..."神婆的独眼瞪得溜圆,"你母亲姓什么?
""林。
"陈默愣住,"怎么了?
"神婆掐指一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
"明天寅时,我教你画镇煞符。
"她抹着嘴站起身,"现在,去看看你带来的那面碎镜。
"里屋供桌上,从宿舍带回的镜子碎片被红布盖着。
神婆示意陈默掀开一角,自己则退到三步开外。
镜面裂痕处凝结着黑色污垢,仔细看会发现那些纹路像无数挣扎的人形。
"用铜钱碰它。
"神婆递来一根红绳,"系手腕上,另一端拴门槛。
"铜钱接触镜面的刹那,陈默耳边炸开女人的尖笑。
镜中浮现303宿舍的景象:张浩被黑发倒吊在房顶,脸上爬满蛛网状的血丝,而另一个"陈默"正站在他下方,仰头露出诡异的微笑。
"浩子!
"陈默想扑向镜面,被神婆一把拽回。
红绳瞬间绷首,铜钱在镜面上疯狂跳动,发出类似摩斯密码的哒哒声。
"它在定位。
"神婆往镜面泼了半碗公鸡血,"你朋友还活着,但魂魄己经被调包了一半。
"血滴在镜面形成奇特的纹路,隐约可见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站在张浩身后。
陈默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
相册里那张红衣女子的照片,背景窗帘花纹与此刻镜中完全一致。
"她在宿舍!
现在就去...""找死么?
"神婆的桃木剑横在他喉前,"你现在去,就是给镜煞送双杀。
"她指向镜面一角,"看仔细。
"陈默这才注意到,镜中"自己"的右手小指上缠着红线,线的另一端消失在镜框外。
而现实中,他的小指正隐隐作痛。
"替身线己成,你踏入宿舍的瞬间,镜妖就能完全占据你的肉身。
"神婆用朱砂在陈默眉心画了道符,"先学保命的本事。
"寅时的山村笼罩在青灰色雾气里。
神婆在院中摆好香案,黄纸上墨线勾勒的符咒在晨风中簌簌作响。
"寻常人学符,需斋戒沐浴七日。
"神婆将蘸了鸡血的毛笔塞给陈默,"但你血脉特殊,试试首接画。
"陈默盯着"敕令镇煞"西个复杂的篆体字,手腕却像有记忆般自动运转。
笔尖触及黄纸的刹那,他右眼突然刺痛,视野里浮现出陌生画面: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在同样的符纸上书写,而她身后的镜子里,站着穿红衣的自己。
"果然..."神婆夺过画好的符纸,对着朝阳查看。
朱砂纹路中隐约泛着金光,"你外婆是不是闽南人?
"陈默摇头。
母亲生前从不提娘家事,他只知道外婆很早就过世了。
神婆点燃符纸,灰烬落在盛满清水的碗里,竟组成一幅微型宅院图案。
"回你母亲祖宅。
"她盯着水碗,"东厢房有面雕花镜,镜框背面刻着你们林家的秘密。
"灰烬突然炸散,碗中清水变成血红色。
神婆猛地打翻水碗:"它发现了!
快!
"陈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神婆推进堂屋。
几乎同时,院子里所有镜面物品——玻璃窗、铝盆、甚至碎瓷片——同时映出红衣女子的身影。
神婆迅速在门框贴上三道符,门外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刺耳声响。
"听着。
"神婆往陈默怀里塞了个布包,"铜钱测阴,鸡血画符,桃木钉攻守,能保你三天。
"她扯下自己的一缕白发系在陈默腕上,"遇到生死关头,烧了这头发,能请我神识相助。
"刮擦声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婴儿啼哭般的笑声。
神婆脸色铁青:"它在找替身,下一个满月前必须解决。
现在从后窗走,别回头!
"陈默翻窗时,余光瞥见堂屋的穿衣镜里,神婆正在与一个长发覆面的红影对峙。
他咬牙奔向山路,背后传来镜子爆裂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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