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尽头的纸扎铺像具蹲伏的巨兽，三只白纸灯笼在檐角摇晃，灯笼穗子上系着婴儿的胎发，随着夜风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记纸扎“的招牌缺了半边，”记“字右下角的”口“成了个黑窟窿，远远望去像极了吊死鬼吐舌的嘴，窟窿边缘还沾着暗红的浆糊，似乎刚被修补过。
老者推开木门，门轴发出”吱呀“声，像有人在暗处磨牙。
店内弥漫着陈年浆糊与腐木混合的气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尸臭。
二十具未完工的纸人垂手而立，关节处缠着红绳，绳头系着断指——每根断指都刻着不同的”沈“姓族谱名，指甲上的甲油颜色各异，有鲜红、靛蓝、黛绿，像是不同年代的阴器留下的印记。”
纸扎三道忌：剪头不剪眼，缝衣不缝心，糊纸不糊唇。
“老者划亮火柴，点燃供桌上的白烛，烛光将他脸上的皱纹照成深沟，每道沟里都嵌着细碎的纸灰，”你要找的人，在”还魂纸“里。
“他转身时，长衫下摆扫过地面，露出脚踝处的咒文刺青，与母亲旗袍上的撕裂口形状相同。
沈衍这才注意到柜台后的木架上，摆着三叠泛黄的”还魂纸“，每张纸上都用朱砂画着扭曲的魂归符，符尾拖着三条细长的血线，像是用断指血绘制而成。
老者用断指蘸着掌心黑血，在纸上写下”沈玉梅“三字，笔尖划过纸面时发出”滋滋“的声响，纸张突然剧烈燃烧，灰烬中显形出一串湿漉漉的脚印，脚印边缘沾着蓝布纤维，向店铺后屋延伸，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淡淡的血渍。”
跟紧了，别说话。
“老者递来个纸面具，面具上用浓墨画着”哭脸“，眼眶处的圆孔里渗出粘液，触碰到皮肤时竟有温热的触感，”纸扎镇的夜客，不能让纸人看见真容，否则三魂七魄要被撕成纸花。
“面具的边缘绣着细小的镇魂咒，与父亲后颈的伤痕形状吻合。
后屋低矮得令人窒息，屋顶横梁上倒挂着七十二个纸人，每个都抱着膝盖，头朝下盯着沈衍，空洞的眼窝随着他的移动缓缓转动，像是在追踪猎物。
地面整齐排列着十二口黑漆棺材，棺盖上贴着”沈氏义庄“的封条，封条上的朱砂印己变成紫黑色，显露出底下的咒文：”阴器归位，解咒人现“。
最末尾的棺材前散落着几片蓝布——正是母亲失踪时穿的旗袍碎片，边缘还留着被利爪撕扯的痕迹，每片碎片上都有一个细小的血点，呈梅花状分布。
沈衍刚要弯腰捡拾，所有纸人突然同步转头，颈间关节发出”咔嗒“轻响。
它们手中的哭丧棒开始敲击地面，”咚咚“声越来越急，形成令人心悸的节奏。
棺盖上的封条无风自动，显形出用指甲刻的字迹：”阿衍，断指人是沈家的守灵人，他们用阴器血修补纸人“，字迹深浅不一，最后一笔拖着长长的血痕，像是书写者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谁让你动棺材的？
“老者的声音突然尖细如孩童，他的脸像受潮的纸般剥落，露出底下的纸人骨架，关节处缠着的红绳上串着七枚断指，第一枚刻着”沈玉梅“，指节处还粘着一小块皮肤，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的血管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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