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青瓷巷飘着细若游丝的雨,青石板上洇着水痕,像极了宣纸上晕开的墨色。
陌玉倚在朱漆剥落的门扉边,手中半卷残页被风掀起边角,露出腕间缠绕的银丝链,链尾坠着枚碎成三瓣的羊脂玉。
他生得极白,仿佛雪水浸过的瓷胎,眉峰却如刀裁云翳,利落中带着三分清冽。
眼尾微挑,瞳仁是浅琥珀色,在暮春的天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偏生眼角下方有粒朱砂痣,像落在雪地上的梅瓣,平白添了几分惑人的艳色。
乌发用竹簪松松绾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随着风轻轻晃动,倒衬得下颌线条愈发锋利,像被匠人用刻刀细细雕琢过的玉珏。
巷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卖杏花的老妪挎着竹篮经过,抬头望见他时,手中的花束险些滑落——这双眼睛在暮色里亮得惊人,明明含着笑,却像浸着春山深处未化的雪水。
他合了手中残卷,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那里用朱砂笔描着半阙断词:"...露冷香残,玉骨谁同瘦?
"月白锦袍袖口绣着缠枝纹,针脚细密如星子,腰间系着青玉流苏,行走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路过青石桥时,水面倒映出他的身影,肩线削瘦却挺首,像株在风雪里站了千年的老梅,枝干虬曲,却自有一番孤高之态。
忽然有细雨落在他肩头,他抬手拂袖,袖中露出半截浅红的里子,像是春日里惊鸿一瞥的桃色,转瞬便被月白掩盖。
巷尾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追着纸鸢跑过,其中一个不小心撞在他腿上,仰头望见他的面容时,忽然红了脸颊,抱着纸鸢跑得比兔子还快。
陌玉望着她们的背影轻笑,唇角扬起的弧度恰好让那颗朱砂痣跟着晃动,恍若落英缤纷中,有人将春色揉碎了,点在他眉间眼底。
夜色渐深时,他独坐檐下,案头青瓷盏里的茶烟袅袅升起。
指尖摩挲着腕间的银丝链,三瓣羊脂玉在月光下泛着微光,中间那道裂痕深可见骨,如同他记忆里某个破碎的清晨——金戈铁马声中,有人将染血的玉佩塞进他掌心,说:"带着它,去青瓷巷找你舅舅。
"雨滴落在瓦当上,叮咚作响。
陌玉垂眸望着自己映在茶盏里的倒影,琥珀色的瞳孔深处,隐隐有血色翻涌,如同被春雨浸透的海棠,娇艳里藏着说不出的凄凉。
他忽然抬手覆住茶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腕间银丝链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极了那年雪夜,母亲临终前落在他耳边的叹息。
更深露重,陌玉站起身,衣摆上的缠枝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如同缠绕在他身上的宿命。
他望向巷口深处,那里有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光影明明灭灭,如同他捉摸不定的前路。
而腕间的三瓣玉佩,正贴着他的脉搏轻轻发烫,仿佛在提醒他,有些故事,从他踏入青瓷巷的那一刻起,便己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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