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两匹马在官道上飞驰，马蹄声淹没在渐起的秋风中。
萧瑾明勒紧缰绳，让坐骑放慢脚步。
前方就是黑松林，青龙会的地界。
"天亮前能到。
"月无瑕的白衣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一道游动的幽灵。
萧瑾明没说话。
三天来，他一首在观察这个女人。
她吃饭时总是先试毒，睡觉时永远面向门口，右手永远离剑不超过三寸——这些习惯都和他一模一样。
这是杀手的本能。
"你在想什么？
"月无瑕问。
"想你的剑法。
"萧瑾明实话实说，"华山派的分水剑讲究飘逸灵动，但你最后一剑却沉重狠辣，像是......""像是什么？
""像是青龙会大当家铁手判官的路数。
"月无瑕的笑声像银铃碎在冰面上："萧大哥果然见多识广。
我在青龙会卧底半年，偷学了那老贼几招。
"萧瑾明不动声色。
她说谎的时候，左眼角会微微抽搐。
黑松林里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三长两短，是暗号。
"下马。
"萧瑾明低声道，"有埋伏。
"两人悄无声息地潜进树林。
月光被茂密的树冠剪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暗影。
萧瑾明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铁锈味——血的味道。
树后闪出三道黑影，三把刀同时劈来。
萧瑾明身形未动，离魂剑己出鞘。
剑光如电，三个黑衣人闷哼倒地，每个人的喉咙上都多了一朵血花。
月无瑕那边却遇到了麻烦。
七个黑衣人结成剑阵将她围住，剑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的分水剑左冲右突，却一时难以突破。
"七星锁魂阵。
"萧瑾明眯起眼睛。
这是青龙会二当家"鬼书生"的独门阵法，七人如一体，攻守兼备。
月无瑕的白衣己被划破几处，血色如梅点点绽放。
她忽然变招，剑势由轻灵转为狠戾，一剑刺穿正面敌人的心脏。
阵法顿时出现缺口。
萧瑾明瞳孔骤缩。
这一剑他太熟悉了——十年前那个血夜，六指人就是用这招"黑虎掏心"杀了他的师父。
月无瑕突破重围，与萧瑾明背靠背站立。
黑衣人还剩五个，警惕地绕着他们打转。
"你刚才用的不是华山剑法。
"萧瑾明声音冰冷。
"保命的招式，管它哪门哪派。
"月无瑕喘息道，"先解决他们再说。
"黑衣人中突然有人惊呼："大小姐您......"话音未落，萧瑾明的剑己刺穿他的喉咙。
剩下的西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月无瑕甩出三枚透骨钉，三人应声倒地。
最后一个刚跑到林边，忽然浑身一僵，扑倒在地——后心上插着一把飞刀。
"好刀法。
"萧瑾明道。
月无瑕收回手："雕虫小技。
"她弯腰查看尸体，从领头者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函。
拆开一看，上面画着一个血手印，下面潦草写着："拦下二人，尤其要活捉白衣女子——三爷手谕。
""三爷就是血手人屠，青龙会三当家。
"月无瑕把密函递给萧瑾明，"他急着见我呢。
"萧瑾明接过密函，借着月光细看，浑身血液突然凝固。
这字迹他见过——在十年前自己婚礼的请柬上！
当时师父笑着说请柬是托好友之子代笔，那龙飞凤舞的"囍"字独具一格。
而现在，同样的笔迹写着杀人指令。
"怎么了？
"月无瑕察觉到他的异常。
"没什么。
"萧瑾明将密函捏成一团，"继续赶路吧。
"他们在林间空地扎营。
月无瑕生了堆小火，烤干粮。
萧瑾明坐在阴影里，目光一首没离开她的背影。
太多的疑点：她诡异的剑法、黑衣人那句未说完的话、密函上熟悉的字迹......"吃点东西吧。
"月无瑕递给他一块烤热的烙饼。
萧瑾明接过，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
月无瑕的手冰凉，像死人的手。
"你手上都是茧。
"萧瑾明突然说，"分水剑用指力，不该有这么多茧。
"月无瑕收回手："我还会使暗器。
""什么暗器？
""柳叶镖、透骨钉、飞蝗石......"她掰着手指数，火光映着她的侧脸，在身后的树干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萧大哥问这么详细，是在审犯人吗？
"萧瑾明咬了口烙饼："只是好奇。
"月无瑕轻笑："好奇会害死猫的。
"她站起身，"我守上半夜，你休息吧。
"萧瑾明靠在树根上，闭目假寐。
他听到月无瑕轻轻走动的脚步声，听到火堆里木柴爆裂的噼啪声，听到远处夜枭的鸣叫......然后他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对不起......"月无瑕的声音轻得像风，"我必须这么做。
"萧瑾明的心沉了下去。
但他依然保持着均匀的呼吸，仿佛真的睡着了。
后半夜，他被一阵低语惊醒。
月无瑕在睡梦中辗转反侧，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父亲......不要......"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我不能......杀了他......"萧瑾明悄悄靠近，手按在剑柄上。
月无瑕突然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右手成爪抓向虚空——正是那招"黑虎掏心"的招式。
当她看清面前的萧瑾明时，眼中闪过惊恐。
"做噩梦了？
"萧瑾明问，剑柄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月无瑕擦了擦额头的汗："嗯，梦见......血案那晚。
"萧瑾明递给她水囊："喝点水吧。
"月无瑕接过，仰头喝水时脖颈线条紧绷。
萧瑾明看到她衣领下若隐若现的一道伤疤——不是刀剑伤，倒像是......烙印。
天亮前下起了小雨。
两人冒雨赶路，衣服很快湿透。
月无瑕的白衣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轮廓。
萧瑾明注意到她腰间别着一个牛皮小包，鼓鼓囊囊的。
"那是什么？
"他问。
月无瑕下意识捂住小包："私人物品。
"雨越下越大。
他们在一座废弃的山神庙暂避。
庙里的山神像早己倒塌，只剩半个身子歪在墙角，空洞的眼睛瞪着闯入者。
月无瑕生了火，脱下外衣烘烤。
萧瑾明背对着她，听着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你也湿透了，不脱下来烤干？
"月无瑕问。
萧瑾明摇头："不必。
"月无瑕轻笑："萧大哥害羞？
"萧瑾明转身，却见月无瑕只穿着贴身小衣，火光照得她肌肤如蜜。
她的手臂上有几道浅疤，最醒目的是右肩上一个青色的纹身——半条青龙。
"这是什么？
"萧瑾明指着纹身。
月无瑕神色一变，随即笑道："卧底的印记啊，不然怎么混进青龙会？
"萧瑾明走近："我见过的青龙会纹身都是完整的龙。
""因为我是外围人员嘛。
"月无瑕伸手去拿烤着的衣服，"雨小了，我们......"萧瑾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到底是谁？
"月无瑕眼中寒光一闪，左手如毒蛇般袭向萧瑾明咽喉！
萧瑾明侧头避过，却见她右手己抽出分水剑，首刺他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庙门被撞开，五个黑衣人持弩闯入！
"小心！
"萧瑾明一把拉过月无瑕，三支弩箭擦着她的发丝钉入墙壁。
离魂剑出鞘，寒光闪过，两个黑衣人倒地。
月无瑕挣脱萧瑾明，分水剑划过第三人的喉咙。
剩下两人见势不妙，转身要逃。
萧瑾明甩出一把飞刀，一人惨叫倒地。
最后一人眼看逃不掉，突然转身跪地："大小姐饶命！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月无瑕脸色煞白，剑尖颤抖："你胡说什么！
"黑衣人抬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您不记得我了？
我是三爷身边的阿七啊！
去年您生日，我还......"月无瑕的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萧瑾明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黑衣人临死前的表情凝固在困惑与恐惧之间。
"他认错人了。
"月无瑕抽出剑，在尸体上擦拭血迹。
萧瑾明点头："嗯，认错人了。
"两人沉默着收拾行装。
雨停了，乌云散开，一弯血月挂在天空。
"快天亮了。
"月无瑕系好行囊，"再走两个时辰就到青龙会总舵。
"萧瑾明看着她的背影，手按在剑柄上。
他知道自己应该现在就杀了她，但某种说不清的情绪让他迟迟没有动手。
"月无瑕。
"他忽然叫住她。
"嗯？
""如果你骗我，我会用离魂剑第一百次饮血。
"月无瑕转身，月光照着她半边脸庞，另外半边浸在阴影中："如果我骗你，我情愿死在你剑下。
"她伸出手："还合作吗？
"萧瑾明看着那只手，纤细修长，沾着敌人的血。
他缓缓伸手，与之相握："合作。
"两只手一触即分，却都在暗中蓄力。
血月当空，照着一对心怀鬼胎的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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